因為拜金小醜睡著了, 所以時雀並沒有把休息室的燈全部打開,隻留了臥室窗邊一盞夜燈,和他現在站著小走廊旁邊的壁燈。
他麵前的白板上原本也沒有太多的字, 隻是隨手寫了幾筆重點。打算等薄言昭來了在細致討論。可沒想到, 薄言昭比起怪談, 反而先體貼的幫了時雀一個小忙。
時雀原本是有些不習慣襯衫袖口的淩亂的,所以薄言昭伸手的時候, 他沒有拒絕。
低下頭, 時雀看著薄言昭的動作有點發愣。
倒是薄言昭十分自然,幫他弄妥帖了之後,還順口問了一句,“武裝腰帶?”
時雀指了指指了指臥室的桌子, 薄言昭自己轉著輪椅進去,從桌子上拿了武裝腰帶, 然後招手讓時雀靠近一些。
薄言昭熟練的幫時雀將武裝腰帶係在腰間, 順便把時雀常用的匕首, 還有裝著藥物的急救包, 等等零零散散的東西一一歸位。
都弄好了,薄言昭打量了一下,皺起眉問時雀:“你現在穿的製服是什麼時候做的?”
時雀想了想, “剛轉正的時候。”
薄言昭搖搖頭,“腰帶有點鬆,你是不是比那時候瘦了些?”
時雀下意識摸了摸腰帶, “好像是。上次翌哥見我的時候也這麼說。”
薄言昭歎氣,“仗是打不完的,多照顧自己。”
時雀想說句什麼,卻又覺得接不上話。主要他有點彆扭。
薄言昭其實和時隼差不多大, 而且他這人看著病病歪歪,可骨子裡也挺愛玩的,還沒什麼架子。
都是當哥的,在囡囡麵前像個老父親,可和時雀還有拜金小醜混在一起小學雞打架鬥氣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加在一起都湊不夠三歲。
所以時雀一直沒太把薄言昭當長輩,冷不丁被薄言昭照顧一次,就有點彆扭。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拜金小醜的影響,時雀今天的情緒也有點起伏不定。薄言昭這樣熟練的照顧他,總讓時雀控製不住的想起時隼。
他還念書那會,時隼也曾經這樣照顧過他。
其實時雀也沒什麼朋友。但他和拜金小醜的情況還不太一樣,時雀不是沒人理他,而是時雀自己不太願意交際。
他念書的時候,人緣極好。雖然家境貧困,可扛不住時雀長得好,加上身上的學霸光環。
誰會不喜歡穿著校服笑起來溫柔好看,還成績優秀的小少年呢?
所以那時候,即便時雀幾乎不和周圍的同學做更深入的交往,但隻要學校有大型集體活動,時雀必然會被邀請一起參加。
正好那一年趕上畢業演出,時雀他們班分配的表演節目是舞台劇。時雀本來不想去,但時隼挺感興趣的,於是時雀就去順勢參與了一下,演了一個全程和背景板一樣,沒有任何台詞的龍套小兵。
背景是星際大戰,所以即便時雀這個小兵沒有台詞,但也要穿上雇傭兵的製服。
演出當天,時雀在後台換衣服。他沒穿過類似的製服,換好上衣褲子之後,就有點蚌住了。
可偏偏不湊巧,時雀換衣服的那個更衣室裡,連一個同班同學都沒有,時雀想求助都找不到人。
正好時隼來看參加時雀的畢業典禮,順便先來看看時雀。看時雀對著一桌子零碎裝飾發愁,先忍不住笑話了時雀一頓。
知道時雀板起臉,要發脾氣了。他才把時雀拉到身邊,說了一句人話,“沒事兒,哥哥幫你。”
然後,時隼就把時雀拉到麵前,也是像今天薄言昭這樣,先幫時雀整理了襯衫,然後又幫他係的腰帶。
其實仔細想想,那時候的時隼就已經開始出任務了。否則他怎麼能那麼熟練的係好武裝腰帶呢?
可惜當時的時雀從來沒有深刻的思考過。
“再想什麼?”薄言昭適時出聲,打斷了時雀的回憶。
時雀搖搖頭,沒說話。
薄言昭卻歎了口氣,摸了摸時雀纏著繃帶的胳膊問他,“身上還疼嗎?”
“沒事兒了。醫師很厲害。”時雀說完,兩人竟然又沉默了下來。
時雀是不知道說什麼,而薄言昭是故意沒說話。他從進門起,就發現時雀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可時雀自己好像不覺得,還在機械的梳理那個怪談的信息。
這小崽子是真的……對周圍人的事兒都很敏銳,換成自己就梳理不清了。也難怪時隼到最後都放心不下。
薄言昭又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拉住時雀右手的手腕,稍微用力,讓時雀彎下腰。
“怎麼了?”時雀有點懵。
薄言昭沒回答他,而是直接把時雀抱在了自己的懷裡,就像小時候哄囡囡那樣,拍了拍時雀的後背。
“好了,好了,哥在這呢,不害怕了。”薄言昭的聲音放得很輕,是照顧囡囡的時候養成的溫柔。
時雀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下意識想反駁一句,可胸腔深處,心臟的劇烈跳動卻在告訴他,薄言昭的安慰並非空穴來鳳。
他的確是在害怕。甚至於這種後怕的情緒一直蔓延到現在,還沒有消減。隻是他習慣了自我消化,原本這次也沒打算表現出來,卻因為換了件衣服而被薄言昭看穿了。
時雀漸漸地鬆了力氣,把頭抵在了薄言昭的肩膀上。
一樣是哥哥,薄言昭和時隼照顧人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因為時雀是弟弟的緣故,比起薄言昭對囡囡那種巨細無遺的保護,時隼更樂得放時雀出去闖蕩,甚至還經常故意坑時雀一下,免得時雀整天情緒太過穩定,不像彆的孩子那樣活潑。
那時候,時雀經常會為了配合時隼而表現出喜怒哀樂,但實際上他很多時候都覺得很無聊,甚至認為時隼幼稚。可直到現在,時雀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是時隼幼稚,是他那時候不懂。
人的快樂總是很短暫的。如果一不小心錯過了,不管記憶多深刻,也很難在感受到和當時一樣的快樂。
例如現在,雖然時雀還依然能夠清楚的記得當時時隼照顧他的場景,可他卻怎麼也不能重新找回當時那種渾身上下像是泡在溫水裡的幸福感。
但與快樂相反,對分彆的恐懼,不管經曆幾次,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