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娘去了女兒家裡。
她女兒在房間裡坐月子, 給蘇大娘開門的是她的女婿蔣俊武。
蔣俊武：“媽，你來得正好，剛剛春喜正念叨著你呢。”
從蘇大娘手中接過東西之後, 蔣俊武分彆朝廚房、臥房的方向高聲喊道：“娘, 我嶽母來了！春喜，媽來了！”
湯大娘，也就是蔣俊武的老娘, 一聽到聲音，她立馬放下手中的活從廚房出來。
“親家母！我跟你說，小寶會認人了！”湯大娘聲音高亢地跟蘇大娘分享大孫子的變化。
蘇大娘：“還沒出月子就會認人了？”
湯大娘：“早上吃完奶, 他就睜著眼睛到處看，好似在找誰一樣，我想他一定是在找他的外婆，想他外婆了。”
蘇大娘：“我也想他了。”
湯大娘：“那你趕緊進屋吧, 小寶也正醒著呢, 估計是感應到他外婆要來看他了, 一直睜著眼睛不睡覺。”
蘇大娘進屋後, 蔣俊武也要跟著進去。
湯大娘攔住他, “你過去乾什麼？讓她們娘倆說說私房話。”
蔣俊武是大孝子，向來都聽湯大娘的話，也就沒跟著進屋。
屋裡, 蘇大娘先看了看睡在繈褓裡的外孫, 見外孫養得白白胖胖的, 她收回視線, 開始認真打量方春喜。
良久，蘇大娘一臉心疼地說道：“孩子胖了，你卻瘦了。”
方春喜卻高興地摸了摸臉, “我真的瘦了嗎？自從我婆婆來家裡後，她每天給我燉各種補湯，我都快吃吐了。”
蘇大娘輕拍了下方春喜，“給你燉湯不好呀，想當年我想喝碗粥，你奶奶都舍不得給呢。”
探頭看了看屋外，見湯大娘母子都在廚房裡忙活，蘇大娘壓低了聲音問方春喜：“你婆婆真的對你好嗎？”
方春喜明白蘇大娘的擔心。
她客觀地評價說道：“挺好的，在吃的方麵上，一點兒都沒有虧待過我，也從不插手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蘇大娘：“這就是難得的好婆婆了。”
方春喜：“是比彆人家的婆婆好。”
湯大娘在廚房裡待了會兒，估摸著蘇大娘母女已經說完私房話了，她舀了碗濃稠的雞湯進屋。
不過，在進去之前，她特意揚高了聲音喊道：“春喜，可以起來喝雞湯了。”
方春喜：“好的，謝謝媽。”
蘇大娘幫著一起端。
湯大娘：“不用不用，這剛出鍋的雞湯挺燙的。”
放在方春喜的床頭之後，湯大娘又忙著去給蘇大娘端紅糖雞蛋茶。
這是安城的風俗。
主人家得要給上門看望產婦、孩子的客人煮碗紅糖雞蛋茶。
端著紅糖雞蛋茶重新回屋的時候，蘇大娘正跟方春喜說著曹玉琴的事，“既然你這裡沒事，等下我要去幫你曹姨打聽下宋青燕。”
方春喜：“宋青燕？那是誰？”
蘇大娘：“你曹姨不是打算把國營飯店的工作給賣了嗎？這宋青燕就是買工作的人。”
方春喜：“哦。”
她們母女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避諱著誰，湯大娘也剛好聽見了。
她一臉驚喜地追問蘇大娘：“親家母，你說得宋青燕是不是剛從江城回來的下鄉知青？”
蘇大娘：“是呀，你認識她？”
湯大娘激動得直拍大腿，“何止是認識呀，如果不是她跟她男人，我哪裡會這麼順利來城裡。”
方春喜也想起來了，“媽，之前你說在火車上中暑了，幸虧有同車的年輕小夫妻照顧你，難道就是這個宋青燕夫婦？”
湯大娘：“對，就是他們！”
也對蘇大娘說道：“這位宋知青真的是個大好人，她的人品，我可以替她擔保！”
蘇大娘：“親家母，我當然是相信你的，也相信在互相不認識的情況下，能夠伸出援手照顧不舒服的陌生人，品性肯定是壞不了的。”
隻是，她都已經答應曹玉琴，幫著詳細打聽下宋青燕，隻有湯大娘的擔保，肯定是不行的。
湯大娘就說道：“那就讓我家俊武陪著你一起去，外麵的天這麼的熱，可以讓他給你跑跑腿。”
不過，對蔣俊武，湯大娘是這麼交待的，“現在工作不好找，好工作更是不好找，有些人心比較壞，即使跟彆人沒仇，也會故意使壞，你跟著你丈母娘的時候，可得幫那位宋知青好好留意下，可彆讓你丈母娘聽信了小人的話，壞了宋知青的名聲。”
蔣俊武：“娘，我知道的，我心裡也記著他們夫妻曾經在火車上照顧過你的恩情。”
也問湯大娘：“這樣一來，我們也會知道他們夫妻到底住在哪裡了，那我們還要不要找個時間上門好好道謝下？”
湯大娘拒絕，“這個時候上什麼門？他們夫妻不得知道你丈母娘跟那個曹玉琴的關係？這也不就成了特意上門讓他們夫妻感謝我們了嗎？”語重心長地教導蔣俊武，“做好事要不留名，也更得像他們夫妻一樣，做好事要不求回報。”
蔣俊武點點頭，“娘，我明白了，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
兩天後，宋保旺、宋青燕收到了曹玉琴那邊傳來的好消息，讓宋青燕明天帶著錢到國營飯店辦入職手續。
萬玉芳翻著家裡的存折，問宋保旺：“是不是得要從裡麵取800塊錢出來？”
存折是沒有被宋紫燕給偷走的。
主要是宋紫燕拿走也沒用，想取裡麵的錢得要有印章。
存折裡有不少錢，宋保旺當然不會把存折跟印章放在一起，就跟藏金條一樣，從來沒有讓宋愛燕、宋紫燕知道，他把印章放在哪裡了，所以宋紫燕拿走的隻是平時零花的錢，但也不少，差不多有三百多塊錢。
其實平時也不會在家裡放這麼多錢，主要之前宋保旺在競選車間主任，想著可能會用到。
後來宋青燕回城，宋保旺為了留住她，又從銀行裡取了些錢出來。
宋保旺：“不用取800，500就可以了。”
萬玉芳：“隻取500？那剩下的300呢？”她都想問宋保旺，是不是已經忘記家裡的三百多塊錢早就被宋紫燕給偷走了，可她也不敢在宋保旺麵前再提起宋紫燕，深怕宋保旺會再被氣病倒，隻含蓄地提醒說道：“家裡隻有些零散的買菜錢。”
宋保旺：“我知道，家裡是沒有300塊錢，可宋愛燕不是有嗎？”
萬玉芳：“啊？老大？她能給？”
宋保旺冷笑，“她在她婆家已經住了這麼多天，她會主動給的。”
萬玉芳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不說宋愛燕還住在家裡的時候，她不會拿出這麼一大筆錢，現在被趕出家門了，更加不會給了。
可看宋保旺一臉自信的樣子，萬玉芳也不好潑冷水，隻說道：“明天青燕就得帶著錢去國營飯店入職了。”
宋保旺：“放心，最晚今晚宋愛燕就會主動拿錢過來的。”
說得這麼篤定，萬玉芳也忍不住開始相信，宋愛燕還真的會拿錢出來。
……
自從被宋保旺趕出家門之後，宋愛燕就事事都不順。
本來在火柴廠，她也算是老職工了，按照廠規，她的工資會上調一級，可她的同學張姐在被停職調查，甚至要被知青辦開除以後，聽說她要漲工資了，心裡極度不平衡，直接到火柴廠舉報了她，說她為了不讓她二妹留在城裡，私下塞錢塞物賄賂，阻攔她二妹開落戶證明。
火柴廠調查之後，證實張姐沒有說謊，上調工資的名單裡自然就沒有了宋愛燕。
往後，每年的工資上調，宋愛燕都不會出現在名單裡，更彆說晉升了，她這輩子在火柴廠永遠都會隻是個拿最低檔工資的普通工人。
她還被廠長叫到辦公室，狠狠批評了一頓。
雖然宋愛燕隻是在她家裡搞事，針對得也隻是她的二妹，可影響太壞了，傳出去多多少少會影響到火柴廠。
在鐵證麵前，宋愛燕想不承認都不行。
廠裡的其他工友在知道宋愛燕做過的事情之後，也慢慢跟她疏遠了，畢竟連自己的親生妹妹都敢下手的人，更不會對其他人手軟。
於是，宋愛燕就這麼被孤立了。
在廠裡上班上得不高興，回到婆家那隻有30平的小小房間裡，宋愛燕更覺得抑鬱。
從小到大，她的房間都是既寬敞又明亮。
即使跟杜建國結婚，她也從沒在婆家住過一天，也很少回婆家，頂多在節假日的時候，在婆家吃頓午飯。
被趕出家門後，跟杜建國的父母、兄弟、嫂子弟妹、侄子侄女，總共14口人蝸居在小小的30平房間裡，擁擠得連空氣都快不夠分。
宋愛燕也簡直不敢相信，就這麼點地方能夠塞下這麼多人。
睡得床，不是家裡的那種大床，全都是單人的上下床，每個床鋪睡一對夫妻，一張上下床睡兩對夫妻。
房間裡總共有3張上下床。
本來宋愛燕一家三口不回去住，床鋪也算勉強夠，他們一回去，起碼得要勻出一張床鋪來，這床鋪立即變得緊張起來，杜建國的家人們都有些不太高興，也不明白宋愛燕好端端的，怎麼就搬到婆家裡住了，平時她可是連吃頓飯都不願意來的。
也因為宋愛燕不會做人，在杜建國的家人麵前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
宋愛燕一家三口搬回來住的時候，大家臉上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是幸災樂禍，等著看宋愛燕的笑話。
宋愛燕也不敢讓杜建國的家人們知道真相，找了個借口搪塞了過去，“我可不是那種沒孝心的歹毒兒媳婦，結了婚之後隻顧著過自己的小日子，我們這次回來是打算好好陪陪公公婆婆，好好孝敬他們兩位老人家的。”
話說得很是冠冕堂皇，但她仍舊跟還在娘家裡一樣，什麼家務都不乾。
公婆不傻，妯娌們也更不蠢。
宋愛燕幾句輕飄飄的話，完全糊弄不住，搞得彼此之間的矛盾更加惡化，天天排擠著宋愛燕一家三口，希望他們早點滾蛋。
當然了，如果能夠回去，宋愛燕早就回去了。
這不是始終都沒等到宋保旺讓她回去的信息？
在終於忍不住，打算向宋紫燕打探下宋保旺口風的時候，宋愛燕這才知道宋紫燕也被宋保旺給趕出家門了，原因是她背刺了她爸，為了搶到麵包廠的工作，不惜犧牲她爸正在競選的車間主任。
聽到這個消息，宋愛燕的下巴都快被驚呆掉了。
從中她也逐漸回過味來，知道她被宋紫燕給利用了。
不過，既然她也是受害者，她爸就沒理由趕她出家門了。
當即，宋愛燕立馬回家找宋保旺。
結果，她卻被大門給關在了外麵。
她爸竟然把大門的鎖給換了！
“爸，爸，我是無辜的，我也是被宋紫燕給利用了。”宋愛燕拍著院門大喊。
宋保旺就等著宋愛燕過來敲門。
他站在院子裡，冷笑回應道：“利用？難道不是你去找你在知青辦上班的同學，讓她彆給你二妹開落戶證明？宋愛燕，做人得要有良心！如果不是青燕替你下鄉，現在想辦法回城的就是你！你如果有良知，就該從一開始幫青燕回城，幫她把工作給落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