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雲沒察覺到陳振河的情緒變化。
她跟著回屋以後, 覺得口渴了，正準備自己去倒水時候，想到宋青燕都不用開口跟顧誌勇明說, 隻需要一個眼神，顧誌勇就跟是宋青燕肚子裡的蛔蟲一樣，立馬把宋青燕想辦的事情給辦好。
雖然宋青燕夫妻是已經互相磨合了一年多的夫妻, 她不能比，但她跟陳振河也算是戀愛多年，月底也要結婚了, 她直接向陳振河明示, 陳振河總應該能夠辦好她交代的事情吧。
於是，林素雲直接靠回床頭。
伸手推了推身邊的陳振河, 林素雲說道：“我口渴了。”
陳振河想也沒想地說道：“口渴了就去喝水。”
林素雲：“可屋子裡沒水。”
陳振河頓時明白, 這是讓他給她倒水呢。
憑什麼？
他又不是她的傭人。
不過，陳振河沒說破，繼續裝糊塗, “屋子裡沒有，你去廚房看看, 肯定有。”
林素雲也沒想到，陳振河這麼的不開竅。
她也隻好明明白白地跟陳振河說道：“你去廚房給我倒杯水。”
陳振河一臉傷感地說道：“你可真是比我幸福多了, 想喝水了，也能夠讓彆人給你倒。我父母在我還沒成年的時候, 他們就去世了，我是一個人孤零零地長大, 即使冬天發燒，實在口渴得不行，也隻能夠自己從床上爬起來, 去接外麵的雨水喝。所以，在沒下鄉以前，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是這麼孤獨，可在下鄉的火車站裡，我遇到了同樣孤獨的宋青燕，她是代替她大姐下鄉的，雖然我們互相不認識，可因為同樣孤獨，在去鄉下的路上，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伴了。”
在林素雲下鄉，一眼看中陳振河的時候，陳振河跟她說過現在類似的話。
他說，他一個孤獨的人，在下鄉的路上，幸運地遇到了另外一個同樣孤獨的人。
在那一刻，林素雲以為陳振河喜歡宋青燕。
說這話是在委婉拒絕她。
可她從小要什麼就有什麼，哪裡被人給拒絕過？
婉拒也不行。
她林素雲不能接受。
所以，在陳振河“婉拒”她的時候，她對他的喜歡中就多了幾分勢在必得。
對於宋青燕呢，自然是滿身防備，畢竟宋青燕跟陳振河可是同樣孤獨的人，有著她完全不懂的共同語言。
也從此，每次宋青燕出現在她跟陳振河之間門的時候，她對陳振河的喜歡就會變得更多一些，直到她放棄去上工農兵大學，陪他繼續待在鄉下，後來知道家裡有能力幫她重新回城，她就跟家裡鬨，讓家裡把陳振河也給弄回城裡，不然她寧願一輩子待在鄉下，也不會回去。
現在再聽到陳振河這麼的說，林素雲忍不住問他：“今天宋青燕已經明明白白地說了，她沒有喜歡過你，當年會老是親近你，隻是以為你是人販子，你現在又當著我的麵說這話，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她，讓我越來越喜歡你？”
在說這話的時候，林素雲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感受。
情緒沒有太大的波動。
隻想知道真相。
可能是陳振河即使耍了心機，主要也是為了得到她。
如果真是這樣，她倒也不會在乎。
她這樣膚白貌美，家世也好的稀缺女人，男人為了她耍心機也是應該的。
陳振河的麵色微微一僵，似乎因為林素雲直白的問話讓他有點下不了台，不過他並沒有驚慌失措，很快調整好了情緒。
雙眼緊緊盯著林素雲，陳振河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我說是呢？”
自己的猜想得到證實，林素雲心情愉悅。
不過，她仍舊問了句陳振河，“為什麼？”
陳振河：“因為你這麼的漂亮，這麼的優秀，身邊還有這麼多男人圍著，如果我不用點小手段，我根本走不到你的麵前，更彆說走進你的心裡。”抓起林素雲的手，放在嘴邊輕輕一吻，“你太好了，好到讓我不惜用一切手段去得到你。”
林素雲頓時心花怒放，“行吧，既然你是因為太喜歡我，所以才耍心機利用了宋青燕，我就大方地原諒你了。”
陳振河：“你真好。”
林素雲：“這還用得著你來說？”
臉上是滿滿的驕傲。
不過，既然陳振河這麼喜歡她，甚至喜歡到不惜耍手段，那她讓他倒杯水，也更是理所當然的了。
林素雲再次推了推陳振河，“我口渴了。”
陳振河眉頭微皺，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雙腳，有種剛才的話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我現在就去廚房給你倒水。”最終，陳振河無奈起來。
林素雲滿臉幸福地靠坐在床頭等著。
她想，陳振河現在都會給她倒水了，那讓陳振河跟顧誌勇一樣，隻要她一個眼神就知道她想要什麼並立馬去做，也應該不遠了。
這樣一來，陳振河也會很快超越顧誌勇。
……
林爸他們已經吃好晚飯，各回各自的房間門裡，隻有張菊花在廚房裡清洗碗筷。
看到陳振河進來倒水，張菊花的眼珠子轉了轉，問他道：“這是給小姑子倒得水吧，小姑子的命可真是好呀，父母寵著，哥哥讓著，現在即使有對象了，也能夠拐著對象一起住在娘家裡，瀟灑得完全像個女王一樣。”
陳振河沒搭話，自顧自地倒水。
張菊花也不管陳振河會不會回應，繼續說自己的，“唉，如果我也有小姑子這麼聰明好了，找個沒有父母的，家裡也完全比不上自己的，這樣就可以跟小姑子一樣，讓他像哈巴狗那樣隻圍著我轉，讓他給我倒水，他就必須給我倒水。”
說完這些話以後，好似才察覺到這話有些不妥當，張菊花連連向陳振河道歉，“對不起呀，我這些話不是針對你說的，我隻是想到吃飯時候，這家人對我的態度，我就覺得後悔，想著如果當初我跟小姑子一樣找個上門女婿，我也不會在這家受這麼大的委屈。”
陳振河糾正張菊花，“我不是上門女婿。”
張菊花趕緊附和，“對對對，你不是上門女婿，是我不會說話，你隻是特彆聽小姑子的話，陪小姑子住在娘家裡。也不對，你不是特彆聽小姑子的話，你隻是……哎呀，算了，我這個人不會說話，反正我不是故意針對你說的。”
推著陳振河往外走，“你已經倒好水了，趕緊給小姑子送去，彆讓她等急了。”
張菊花這話不說還好。
一說，陳振河就沒想著立馬回房間門了。
他故意在外麵磨蹭。
經過林爸林媽房間門的時候，聽到裡麵有說話聲，似乎還提起了他的名字，陳振河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林爸：“從前素雲是多麼的乖巧，一步一步按照我們給她規劃好的路線走，讓她下鄉就下鄉。結果在下鄉遇到陳振河的時候，她就開始變得叛逆，我們給她安排好的工農兵大學也不去上，如果上了就能夠安排她進我們的襪子廠，讓她在工會裡當個乾事，再慢慢輔助她往上爬，成為工會裡的主席，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每天除了想跟陳振河結婚以外，其他事情都不去想，完全沒了以前的好勝心。”
林媽點點頭附和，“是呀，也不知道陳振河給她吃了什麼迷魂藥，害得我們家素雲沒有了從前不服輸的心性。”
林爸：“雖然陳振河考上了大學，外人都羨慕我們有個大學生女婿，但又有什麼用？女婿終歸是女婿，女婿再好，也不是我們林家的，就像張菊花一樣，她是嫁進我們家了，可身上到底沒有流著我們林家的血脈，扶持他們，等於扶持不相乾的外人有什麼兩樣？”
林媽：“不過還好，素雲身上的傲氣還在，即使一心想跟陳振河結婚，也沒完全被陳振河拿捏住，讓陳振河陪著她在娘家裡住。”
林爸：“嗬，這哪裡是素雲有傲氣？這還不是陳振河沒地方去？他這個人窮歸窮，自尊心倒是挺強，如果不是城裡沒有房子住，你看素雲還有沒有這個能耐繼續讓陳振河住在娘家裡。也不知道陳振河驕傲個什麼勁，當上門女婿就該有上門女婿的樣子，不說不像張菊花一樣，把家裡給操持得井井有條，好歹平時也稍微有點眼色，知道伸手乾點活吧。”
林媽：“就是，現在吃我們的，住我們的，也花我們的，就是他回城，還不是我們背後出得力？平時對我們的態度卻很傲氣。”
林爸：“這就是他們窮人所謂的自尊心吧，也不知道他們守著沒用的自尊心能夠乾嘛？是能頂吃，還是能頂用？”
屋裡的林爸、林媽還在繼續說著，門外的陳振河卻聽不進去了，麵色陰沉地離開。
……
隔天，林媽拿來陳振河、林素雲月底結婚時候要穿的新郎新娘禮服讓他們試穿。
其實現在這個年代，也沒有專門的新郎新娘禮服。
大部分都是穿工農裝。
如果是讚新的工農裝更好，沒有讚新的，或者連工農裝也沒有，穿平時穿得衣服，再在胸口上戴朵大紅花結婚也一樣。
林家的家庭條件比較好，林媽拿來的衣服是專門找人定做的。
新娘衣服是用紅色的確良做得襯衫，下身是用黑色的確良做得褲子。
新郎衣服就沒有這麼多講究，直接買新的工農裝。
林媽催促陳振河、林素雲去試穿，“如果不合適，趁著還沒到月底，還能夠再改改。”
林素雲拿著衣服，拉著陳振河回房間門裡試穿。
很快，林素雲穿著新做的新娘衣服出來。
她在林媽麵前轉了圈，詢問林媽：“媽，好看嗎？”
林媽：“我的女兒怎麼會不好看？就算是下凡的天仙，她也得被你給比下去。”
林素雲微揚下巴，“那是。”
林媽望著林素雲一臉感慨，“時間門真是過得太快了，當年出生的時候，你弱得就跟隻小貓一樣，我都擔心會養不活你，你哥哥也因此自責得不行，覺得當時如果不是他調皮，不小心絆倒了我，你也不會早產。”
林素雲拉著林媽的手，“媽，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現在不是已經平平安安長大了嗎？”
林媽：“是，是，你現在長大了，也很快要嫁人了。”
雖然林素雲的結婚，並不會像其他姑娘一樣，從今往後得要在婆家裡生活。
可林媽還是覺得，林素雲這麼的一結婚，就好像雛鳥長大要離開鳥巢一樣，讓她心裡產生了不少惆悵情緒。
於是，林媽捧著林素雲的臉，滿帶眷戀語氣說道：“讓媽好好看看你。”
林素雲失笑，“媽，我隻是結婚，又不是離家，用不著這樣。”
林媽：“等將來你也生了女兒，你就知道媽現在的心情了。”
林素雲：“那好吧，你看吧。”
乖乖站定，任何林媽捧著她的臉看。
林媽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我家的女兒就是好看，看看這眼睛，圓溜溜的，看看這鼻子，也是筆挺筆挺的，嘴巴小小的，紅紅的，下巴……”林媽疑惑地皺緊眉頭，“不管是你爸這邊，還是我這邊，全都沒有尖下巴的，家裡都是圓臉，你卻是瓜子臉。”
越看，越覺得林素雲長得不像自家裡的人。
林素雲：“這說明我會長唄，尖下巴、瓜子臉，顯得我的臉多小呀。”
林媽：“這也是，我們家裡的女孩就屬你最漂亮。”
也並沒有把林素雲長得不像自家的事情給放在心上。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剛換好衣服站在房門口的陳振河，他由林媽的話想到了昨天在宋青燕家裡見到的牛荷珠。
他現在也才明白，為什麼他會覺得牛荷珠眼熟了。
她完全長了張林家的臉，都是圓下巴，圓臉蛋。
如果事情真的跟他猜想的那樣……
陳振河腦海裡不由浮現出昨天晚上林爸說得那句話，“女婿終歸是女婿，女婿再好，也不是我們林家的，就像張菊花一樣，她是嫁進我們家了，可身上到底沒有流著我們林家的血脈，扶持他們，等於扶持不相乾的外人有什麼兩樣？”
嗬，這麼看中自家的血脈，一心隻扶持自家血脈的人，如果知道這麼多年都在養彆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他的好嶽父會怎麼想。
……
隔天，宋青燕去上班。
發現牛荷珠的眼睛似乎比昨天更加浮腫了。
在下班時候，宋青燕關心地問牛荷珠：“是不是又有什麼情緒憋在心裡？”
這話一問，憋了整整一晚上的牛荷珠，再也忍不住撲進宋青燕懷裡痛哭。
宋青燕趕緊帶著牛荷珠到沒人去的小巷子裡。
她讓牛荷珠趴在自己肩頭，儘情發泄內心中憋屈的情緒。
過了好久好久，牛荷珠這才擦著眼淚離開宋青燕懷裡。
宋青燕身上帶著手帕，她掏出手帕給牛荷珠擦眼淚。
牛荷珠：“沒事，我自己來。”
擦完以後，宋青燕的帕子都被眼淚給浸濕了。
牛荷珠怪不好意思，“把你帕子給弄臟了。”抬頭看宋青燕的肩膀，“你的衣服也是。”
宋青燕：“這不叫臟，這叫淚珍珠在我的衣服、帕子上融化，現在的珍珠多名貴呀，我可收獲了你不少的珍珠，得要謝謝你才是。”
牛荷珠成功被逗笑，心情也變好不少。
可能昨天已經在宋青燕麵前袒露過自己的悲傷，牛荷珠完全信賴，或者說依賴宋青燕，直接跟宋青燕說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其實也不怪我叔叔嬸嬸堂妹他們，之前就已經說好，他們給我安排好工作，房子就給他們，可讓我現在找個人嫁，我上哪裡去找？”
宋青燕勸說，“婚姻是一輩子大事，你千萬不要隨便湊合，一旦湊合了，痛苦的會是你自己，而且就算你找個男人嫁了，你就能夠保證男方有房子嗎？現在單位分房緊張，一家十幾口擠在小小的30平方裡都不算稀奇。”
拉著牛荷珠的手，宋青燕跟她商量說道：“我讓你直接住我家裡去，你肯定是不願意的。剛好，早幾天我在龍興街那邊買了房子，雖然房子比較破舊，可隻有你一個人住的話，那肯定還是能夠住的，你如果不嫌棄的話，今天就可以搬進去。”
牛荷珠也早就想搬出來了。
可房子卻不好找。
現在聽宋青燕說，她有房子，牛荷珠立馬答應下來，“好，我今天就搬，房租就按照市場價給你。”
宋青燕：“不用付房租。”
牛荷珠不同意，“你不收房租，我是不會住進去的。”
宋青燕：“你彆著急，先聽我把話給說完，我不收你的房租，主要是想讓你幫忙做得事情不少。”
牛荷珠：“什麼事情？”
宋青燕一一說給牛荷珠聽，“第一，你也應該是知道的，房子長時間門空著不住人的話，它會壞得更快，我們夫妻目前住在家裡，也不可能會搬到龍興街去住，所以幾年都空著不住人的話，說不準哪天房子就直接倒了；第二，我剛才跟你說了，房子比較破舊，我們夫妻最近隻要有空就會去龍興街那邊翻修房子，隻有我們夫妻倆個，翻修速度肯定是慢的，可如果多了個你，翻修的速度就會快不少；第三，龍興街那邊，我們夫妻都不熟悉，周邊鄰居也就更不用說了，我們夫妻又不住在那裡，鄰裡的關係就需要有人幫我們維護，第四……第四等我以後想到了再說，目前就是這三點，但我覺得也已經足夠跟房租互相抵消掉了。”
牛荷珠：“青燕……”
宋青燕：“怎麼了？是不是覺得這種不付房租的形式比較吃虧？”
牛荷珠：“我怎麼會這麼的想？”
宋青燕：“既然你不是這麼的想，那就是你同意這種付房租的形式。”
拉起牛荷珠的手指，就像小孩拉勾勾一樣，互相碰了碰大拇指蓋章，“好了，我們的租賃契書現在就開始生效。”
牛荷珠也隻好接受宋青燕的好意。
宋青燕：“你是打算先過去看看房子，還是直接回家搬東西？”
牛荷珠：“直接搬吧，早點搬，我叔叔嬸嬸堂妹也早點能夠鬆口氣。”
宋青燕：“那行，反正下午我也沒事，我幫你一起搬。”
牛荷珠：“嗯。”
來到牛荷珠家裡，牛荷珠的叔叔在上班，牛荷珠的嬸嬸今天休息在家，她的堂妹也在。
看到牛荷珠帶著陌生的年輕女同誌回家，牛嬸微皺了眉頭，但也還是熱情歡迎宋青燕，“你是我們家荷珠的同事吧，快請坐。”
宋青燕：“謝謝荷珠嬸嬸，我不坐了，我過來是幫荷珠搬家的。”
牛嬸：“搬家？”驚訝得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堂妹卻高興得不行，連連追問宋青燕：“真的是來搬家的？你沒有撒謊？”
宋青燕：“我好像沒有撒謊的必要吧。”
堂妹高興得直歡呼，“太好了！我總算可以不用再跟我弟弟擠一間門房間門了！”
牛嬸瞥了眼宋青燕，趕緊拉住高興得都快找不到北的女兒。
隨後，她訕笑著對宋青燕解釋說道：“嗐，她就是小孩子心性，其實平時時候她跟荷珠的關係非常好。”也關心地問了句牛荷珠，“怎麼突然說要搬走，總不能是這麼快就找到對象了吧。”
牛荷珠：“沒有，是青燕剛好有空的房子。”
牛嬸聽完後，看宋青燕的眼神頓時比剛才熱切不少，畢竟現在的房子雖然單位可以免費分，但有多餘的房子，可真是不多。
宋青燕是來幫牛荷珠搬家的，不是跟牛嬸搞交際的。
打過招呼後，宋青燕就跟著牛荷珠進屋，開始幫著她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