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楞間,程與梵已經起身,鞋放在時也的腳邊,指著江麵說:“船來了。”
回去的船不是畫舫,改小快艇了,雖然體積小了一大半,但是效率提上來了,剛剛二十分鐘的路程,現在隻要了五分鐘,兩人很快抵達岸邊。
剛在快艇上,程與梵就見時也在搗鼓手機,這會兒著陸,還在搗鼓。
四下看了看,這地方幽靜歸幽靜,偏也是真的偏,現在已經不是會所範圍之內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工作人員指引,但為什麼連盞路燈都沒有?
就算是夏天,吹著熱風,但這麼黑的環境,還是讓人心裡打顫,女人在黑夜裡從來不占優勢。
“有人來接你嗎?”程與梵問她。
時也這才把眼睛從手機裡抬起“沒有,我現在在休息,今天是臨時過來的,我就沒叫人來。”
“那你...”
“我開車來的,可以叫代駕,你不用管我。”
程與梵聲調上揚“你確定?你不怕給你拉到荒郊野外啊,而且...這裡應該就是荒郊野外吧,傍晚來的時候,我還專門看了一下,這塊兒連監控都沒有。”
時也懷疑這人是故意的,自己被她說的汗毛直立,都快飆汗了,手機裡的代駕app被立刻退出。
太黑了,看不清程與梵臉上的表情,她走近幾步,問時也:“你的車留在這兒,明天應該可以叫人過來取吧?”
時也回答:“可以,明天我打個電話就行。”
程與梵說:“我也是開車來的,剛好沒喝酒,坐我車回吧。”
講實話,時也不太願意程與梵送自己,這樣一來,她們是不是就又扯平了?
兩不相欠,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
因為,沒有下次。
...
程與梵按照時也給的地址,驅車而往。
崇明路這一塊,地段算不上差,但也絕對算不上好,以前那些老平房都拆除了,現在這塊政府統一規劃成商鋪,店招的款式都是清一色的純黑鋼化玻璃。大概是為了讓自己的店麵看起來跟彆家的店麵不要太過千篇一律,老板們就在發光字上做文章,一路開駛過去,比街邊的路燈還要白亮,以至於路燈都暗淡不少。
程與梵車速放慢,車窗搖下,時不時就會往商鋪那邊瞥一眼。
“彆找了。”時也把手從車窗上拿下來“這裡拆除規劃之後,那家甜水鋪就不開了,老人家年紀大了,賺的錢連交租都不夠,你彆看這塊兒地段一般,一年也得小十萬。”
“這麼貴,不合理吧?”程與梵收回眼。
“靠海啊,自然風景區,打卡聖地。”
“那豈不是每天很多人?”
“淡季沒什麼,旺季人比較多,我一般都躲家裡不出來。”
程與梵握著方向盤,轉過路口的彎,斜對過去的礁石上,有浪在拍,嘩—嘩——激起...落下。
“知道人多還買這兒?你們做明星的不都恨不得搬去沒人認識的地方。”
“那都是給自己立人設的,真搬去沒人認識的地方,要不了多久,你就沒知名度了,沒作品的...偶爾在小區樓底下遛遛彎,也是一種曝光途徑。”
“你也是嗎?”程與梵問她。
“我不是。”
“那你是....”
“我喜歡海。”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
時也靠在椅背上,兩隻手抱在胸前,淺鈷藍的盤扣從胸口一路向上,停在鎖骨上窩,短窄約莫一指寬的領子與脖頸嚴絲合縫,儘管坐著她的儀態也是優雅,天鵝頸白玉無瑕。
程與梵覺得自己好像比剛剛開的還要慢了,竟被一輛自行車後來者居上。
時也不催她,盯著那輛超過她們的後來者看,自行車後座貼了反光條,越來越遠,化作一個小點,再看不見。
是誰說了不得了的話嗎?時也想。
好像沒有,隻是自己說了實話。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車子還是開到了目的地。
程與梵覺得自己今天的話有點多了,但奇怪的是自己好像並不難受,相反內心暢快,之所以一直沒有說話也是這個原因,她在想為什麼會這樣?莫非真的因為身邊的這個人?
時也和她想岔了,以為她還是不願意相認,即便自己提了甜水鋪子,提了大海,其實自己可以提的更多,但程與梵不給反應...自己又猜不出她是喜是厭,就也不敢再多提。
世界上奇怪又難搞的事情都被自己遇到了——叫不醒裝睡的人,卻又想鑽進她的心。
時也推開車門,卻沒有著急下車。
夜色靜謐,四下蟲鳴,仍聽得見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她扭過頭,看著她,目光毫不避諱。
程與梵的手指微曲搭在腿上,灰黑的西裝裙略有褶皺,時也不可避免的又想到她在渡口蹲下為自己弄鞋子的畫麵。
明明就是一個溫柔的人,為什麼非要裝作冷冰冰的樣子?
“程與梵——”
“嗯?”
“你還彈鋼琴嗎?”
“不怎麼彈了。”
靜謐的夜被勾了一筆銀白,氣氛變得有些不同——
時也眸光流轉“你承認了。”
程與梵一愣“什麼?”
時也莞爾“你跟我裝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