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鬱南看著那行字冷哼了聲,像是從胸腔裡發出來的怨聲。他抬起眼睛來,望向正垂眸深思的伍榴月,他也打算不說話了,打算用筆寫了字來回她的話了。
手裡一空,伍榴月握了握掌,看著陳鬱南在她剛才寫的那句話的下麵規正地寫:“為什麼要這麼說?你的內心分明不是這樣想。”
伍榴月心裡一氣,奪筆時毛尖的墨往她臉上滴了一滴,像一顆黑痣,陳鬱南先是盯著她的“黑痣”看,而後才看向她寫下的那句話。
“我心裡有人了。”
這黑色的話刺得陳鬱南眼光一閃,他沉沉歎了口氣,像無可奈何似的,他將手伸過來,在伍榴月直直的目光下,把她臉上的黑痣揩去了。
伍榴月垂下眼皮,心底僵冷地繼續寫:“以後我們還是兩路人,你做你的殿下,我做我自己,你娶妻生子,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陳鬱南看了她寫的字片刻,終於低低地悶悶地問:“是柳清讓你來的麼?讓你來跟我說這些的?伍榴月。”
陳鬱南停頓了,他認真看著伍榴月的眼睛,不肯放過伍榴月臉上的每個情緒,他慢慢地問:“你說你心裡有人了,但我要是問你,那人是誰,你說得出來麼?”
伍榴月提筆在紙上寫下兩個字,寫完之後,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衝動之氣溢上了腦門,她放筆,“啪”一聲將手搭在額上,她的餘光看見陳鬱南的模樣像是停滯了。
看著“蕭淮”兩個大字,陳鬱南輕聲說:“出去。”
伍榴月看向他,他隻盯著紙上的兩個黑字,深黑的眼睛被燈火映出一圈一圈的,像是他心中的泥潭漩渦,他眼睫一飄,飄到伍榴月身上時,伍榴月已起身快步到門口去了。
“伍榴月。”陳鬱南又喚住她,她沒有回頭,而是快速推開門走了出去。
陳鬱南想說的話憋在喉嚨口,沒說出來,但也咽不下去了。
這夜是寂靜的,又長久的,等一半的天色亮起來時,陳鬱南屋前來了人,是柱子,柱子輕手輕腳地站定片刻,隨後抬掌敲門。
陳鬱南給他開了門,鬱鬱眼光像一隻黑翼鳥從他身上掠到天空頂上去。
柱子覺得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便問:“殿下,昨晚跟夫人的談話還算順利麼?”
“就沒順利過。”陳鬱南冷冽著眼轉過身去了。
柱子跟進來正要勸,就見陳鬱南走到桌邊一把將鋪在桌上的紙給捏成了一團,柱子看他臉色,他眉骨震動似的,唇微張,邪惡話就溜了出來:“把一些不順的事給擰直了,就順了。”
柱子道:“強扭的瓜可是酸澀的!”
“甜瓜是瓜,酸澀的瓜就不是瓜了麼。”陳鬱南剮他一眼,走到裡屋換衣去了。
陳鬱南前腳剛出門,後腳賈府的大小姐賈琪就候在府外等了半晌,聽聞她要來會見,柳清將唐之晚哄睡之後,順道經過伍榴月的屋子,將伍榴月一起拉了出來。
寬厚的府門一開,賈琪笑著行了禮,她身後站了好幾行下人,是她帶出來的,下人們手中都端著提著名貴之物,是她要送給柳清與伍榴月的禮物。
“兩位嫂嫂怕是被我驚到了?”賈琪邁進來,裙邊的弧度與唇角的弧度相差無幾。
柳清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賈琪一定是來找她們幫忙的,於是幾人一塊品茶聊天時,柳清忽然來了這麼一句:“不知道是從哪裡聽來的老話了,據說是這男子一旦將心給了某位女子之後,就不好再改變了。”
賈琪姿態優雅地放杯,用香氣四溢的帕子按按唇角,微笑道:“殿下的心莫不是在許家小姐的身上,昨日我聽說,殿下見過許小姐之後,就沒打算來見我了。”
柳清一怔,看向伍榴月,伍榴月默默地喝茶,突然,她打了個噴嚏,是賈琪身上太香噴噴了,伍榴月還不適應熏香。
“這也怪不得……”柳清低聲又含糊地說,“你那位弟弟可是小霸王一樣的人物。”
說起賈宇士那小子,賈琪臉上便沒了好色,她將眼光一撇,自顧自地沉默了會兒,說:“不論如何,但我自認為,我比起那位許家小姐,是有勝算的。”
“什麼勝算?”柳清問。
“聽說許家小姐老早就有個相好的。”賈琪不再說了,用帕子擋住嘴微微地笑。
柳清臉色一滯:“原來這樣麼。”
“若是兩位嫂嫂肯幫我多言幾句,以後我這做妹妹的,一定好好孝敬你們。”賈琪的眼光短暫落在伍榴月身上後停留在了柳清身上。
柳清端著茶杯沒動作,覆著淡淡哀愁的眼睛望著不遠處平靜的湖水,她心裡是在打量著主意,她看向伍榴月,說:“妹妹,我跟她單獨說幾句。”
伍榴月起身便走了。
賈琪覺得奇怪,問:“她如此聽嫂嫂你的話?”
“她是個不愛說閒話的好女子。”柳清含笑道,“所以我讓她先去了,現在我要與你說一件事。”
“何事?”
“自然是讓你成功進府來的事。”柳清將聲音壓低了,“這關乎我們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