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霆飛忙了一天,又加班半晚上,清早一醒就頭疼欲裂,吃了幾片止疼藥都沒緩過來。
他冷汗涔涔,細軟的額發被打濕,貼在皮膚上,黏膩得厲害。
他恍惚間想起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安娜個頭竄得很快,都快和他一樣高了。她總愛踮起腳尖揉他頭發,在他發怒前快速溜走,爬到陽台上的秋千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笑。
她說:“哥,我聽說頭發軟的人都心軟,你以後要是成了個中央空調可怎麼辦?”
徐霆飛那時還很不屑,他大少爺來去瀟灑,不管是握不住的沙還是不想要的東西直接就揚了,還中央空調?開玩笑,隻有他不想要的,沒有他握不住的,小飛少爺從不強求。
然而在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無憂無慮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已經過去了。他是一個成年男人,長大了,就有太多的東西握不住,卻放不下。明知道是緩慢流逝的沙,卻還要死死攥緊,不舍得放下一點。
他放不下父母和家裡的公司,放不下鎧甲召喚人的責任,放不下讓人操心的妹妹,放不下柚子,甚至是小天和歡迎他們,他都舍不得。
他每一個都放不下,誰也不舍得,貪念猶如藤蔓爬滿心牆,在誰都沒發現的那些時日裡生根發芽。
徐霆飛按住額頭。他知道了這不是普通的頭疼,是屏蔽作祟,那點不甘心也就生了出來。
如果他再強大一點……
辦公室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徐霆飛還以為又有會議,忙擦了擦幾欲滴落在眼睫的汗珠,抬頭看過去:“……怎麼了?”
有人敲了敲門,小心翼翼推門進來,是保安小王。他低聲道:“少爺,有個叫柚子的女孩說要來找你。”
徐霆飛一怔,欻一下站起來:“柚子?她怎麼來了……快,快請進來。”
他說著看了一眼桌上淩亂的文件,又覺得不妥,道:“算了,我自己下去見她。”
保安趕緊給他讓出一條道,看著他出去。
徐霆飛一下樓,就看見一身黑衣的柚子站在門口,長發隨風而動,聞聲回過頭,衝他笑了笑。
他鬆了口氣,一看四周,眉頭又皺了起來:“怎麼回事,你怎麼一個人過來?小天不陪你嗎?小剛呢?”
柚子輕聲細語道:“小天他工作太忙了,我找不到他。小剛他,去打遊戲了……”
她小心翼翼看著徐霆飛的臉色,果然見他表情微不可見的沉了一下。
玩玩玩,就知道玩!
徐霆飛暗罵一句,心想有機會一定要跟吳剛好好聊一下。他將所有不滿藏在心底,一臉擔憂地搭上柚子的肩膀,輕聲道:“你啊,就算沒人在,也不能一個人出來啊。下次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叫司機去接你。”
“或者——”他頓了頓,又有點不情願道:“你也可以給安娜打電話,她可以接你。”
雖然在他眼裡安娜自己還是個需要保護的小孩,但安迷修看上去也算關心柚子,不知道可不可信……他糾結了一會,又搖搖頭否定:“算了,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吧。”
柚子輕輕笑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狀似不經意道:“說起來,我今天給安娜打電話,怎麼也打不通……”
徐霆飛立刻警惕起來:“打不通?怎麼回事?”
柚子迷茫道:“就是打不通啊,怎麼也不接。”
徐霆飛隱約意識到有些不對,安娜給他們留的都是私人電話,忙起來可能會不接工作電話,但給親人朋友的私人號碼從來都是暢通無阻的,除非……出了什麼事。
他趕緊摸出手機撥了過去,打了足足三四個都沒有回信,心下一慌,有些語無倫次道:“柚子,你先,你先叫我司機送你回去,我去看看安娜。”
柚子輕聲問:“發生什麼了嗎?”
徐霆飛用力掐了下手心,勉強對她笑:“彆擔心,我就是擔心這祖宗晚上熬夜不吃早飯,回頭又胃疼。沒事,你放心,她那麼大人了能出什麼事!”
柚子溫順地點頭,徐霆飛招招手叫保安去找司機,他回過頭又給安迷修打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安迷修,安娜,甚至李昊天,這三個人一個也不接電話!
徐霆飛隻覺得自己的頭又疼得厲害,尖銳的刺痛讓他無法思考,而痛感會引起怒火,心中逐漸蔓延的恐慌讓他忍不住踹了一腳路邊的石階。
安迷修!
這個家夥!在搞什麼鬼!
徐霆飛對那些幽冥魔有點信任,但不多,像風一吹就能吹破的薄紙。隻是安娜各種擔保,他們看上去又確實沒什麼惡意,他便捏著鼻子認了。
如今……
徐霆飛木著臉想了一會,扭頭往出走。
安迷修最好沒什麼問題!
*
被徐霆飛惦記了一路的安娜早上又起晚了,她艱難地洗漱完出來,就看到客廳裡坐了一桌子的幽冥魔。
……習慣了。
安娜打了個哈欠,掃了他們一眼,疑惑道:“小安和小喬他們呢?”
巴庫魯正對著一個鍋糾結,聞言抬頭道:“早上安隊長接到了沙芬塔和巴納雷斯的求助,就和喬隊長出去了。”
安娜一怔,坐下來問:“求助?怎麼了?”
巴庫魯道:“據說是因為我們失蹤時,他們一時疏忽惹了將軍不快,被懷疑也有造反嫌疑。主要是那個庫拉,煽風點火。”
沙隆斯還是人類模樣,半坐在沙發上盯著自己的手指看:“將軍有看破人心的本事,哪能冤枉了他們。我倒是覺得,這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庫倫克瞪他一眼,罵道:“少廢話,許你背叛將軍,不許他們迷途知返?”
沙隆斯攤手:“我也沒說懷疑他們,總之兩位隊長和副隊長都去救他們了,是真是假,總能有定論。”
安娜詫異道:“三個都去了啊,這麼嚴重?阿庫呢?”
沙隆斯道:“通知了,但安隊長不放心,讓他留下來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