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第19章(2 / 2)

楚方寒神色冷峻,揮手一連捏出數百個法決,打入丹爐,險險穩住。

柳蘭心此時也窺探到了丹房內情形。得知她這一乾擾,這爐丹能成的幾率,不過三成了。

柳蘭心還想再接再厲!

卻見楚方寒驟然轉身,注視過來。

他眼中深不見底,柳蘭心看得心中一顫。隨即,她發現,他手下,還擒著一道九天雷訣!

柳蘭心震驚而惶恐,嘴唇顫抖著,問楚方寒:“你這是,想要對我動手嗎?”

她滿眼無法置信,繼而淚湧如泉:

“就因為我的無心之失……你就要,對我動手嗎?!

“楚方寒,我救了你!葉圓圓拋棄了你,而我救了你!你就這樣報答我嗎?!”

楚方寒隻是眼中極冷:

“你從此,不必再來!”

隨即甩袖。

柳蘭心瞬間門整個人被雷光倒卷,不可控製地被驅趕出道場!

一息後,她有些狼狽地,被甩到道場山門前。

驚聞變動,不少道童、仆役,開始朝這邊打探。而柳蘭心並沒有第一時間門收拾自己,轉身離開。

她跪著,一手握拳,抵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她從低笑,變成狂笑!

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她是來拖延楚方寒的。

她做到了。

但同時,她也得到了楚方寒給她的一場奇恥大辱!

柳蘭心腦海中,仔細掠過,接下來對葉圓圓的計劃、事關魔息的一係列安排。最終,她咬碎牙關,在心底賭咒發誓——

【楚方寒,你會後悔,今日這樣對我!】

隨即,她擦乾眼淚,起身離去,沒有再回頭看這道場一眼。

*

楚方寒返回丹房,穩定住丹藥情況後,分出一個身外化身,繼續照看丹爐。

才終於,調息了片刻,穩住自己的傷勢。

他試圖繼續追憶,思索他和阿圓之間門,是如何走到如今。但到底,剛剛柳蘭心的嘶喊,還是在他心中,激起了波瀾。

半晌,他起身,到丹藥架子上,拿出一個不起眼的盒子。

裡麵裝著一隻劍穗。

這是當日,他承受仙府禁製反噬,瀕死之際,被柳蘭心救起時。他試圖配合她往核心禁製外飛遁,隻是已經無力。恍惚中,他似乎抓到了她身上,配著的東西。

醒來後,楚方寒發現自己抓在手中的是,一隻劍穗。

之後,柳蘭心沒有問他討要。

而很長時間門以來,楚方寒也不願意再提及與那一天相關的任何事。

於是,這一隻劍穗,就一直被閒置在這裡。

柳蘭心到底還是旁觀者清。她剛剛問他的那幾句,都正點在他心中要害。

對阿圓而言,或許前麵發生的,他對她的疏忽、對她的不喜、沒有在所有事情上,都順著她的意思、讓她被不知所謂的人落麵子、被欺負……都是大錯。

都是讓她此刻怨他、不肯原諒他的理由。

他也都認下了,這些確實都是他的錯。

但其實,在他心裡,這些,不過都是些細枝末節。

阿圓變得想要爭權奪利,他雖然不喜,也不至於和她落到如今,形同陌路的下場。

對他而言,他們之間門,真正致命的,是那一日,他拚儘一切,衝入仙府核心禁製中,替阿圓擋下一切反噬。

即使之前,他已經對她有些不滿。但那個時候,他確實是沒有片刻遲疑,真正的在用性命,去護她周全。

而她卻在可以抽身的瞬間門,毫不遲疑,轉身而去。

因為她的驟然抽身,讓他措手不及。若非柳蘭心的拚死相救、鴻都道君及時出手,他已經殞命當場。

而那日之後,阿圓隻做無事發生一般,沒有解釋,沒有道歉。

而他,雖不再提,卻無法釋懷。

到現在……

楚方寒想,他和阿圓冷了這麼久,都快成一對怨偶了。

他說不清楚,這些日子裡,他都是在等什麼。

但他應該是等不到,也不想等了。

他在玉秋仙府門前,選擇對她伸出手,想要挽回他們之間門的一切時,就已經對一切過往釋懷了。

是他先低頭,認輸了。

承認一切都是他做得不對。

阿圓,贏了。

但,她卻還是認為,自己贏得還不夠。

他的釋懷,依然不足以彌補他們之間門的冷。

因為,她的轉變,都是他沒有保護好她的緣故。她的背棄,也是因為他有錯在先。

所以,在她麵前,他是從來沒有資格,去怨她的。

【所以,阿圓,你的拒絕,是想要我,好好認清楚:】

【你確實,有對我做一切事情的權力。也有背棄我而去的自由。】

【而我,不能冷淡你,不能對你不好。】

【你可以轉變。】

【而我要永遠守著最初的誓言,把你永遠視若珍寶,當做一切。】

“……是這樣嗎?”

褪去了之前,經曆一係列追查線索驟然中斷,又猛然聽聞葉圓圓被人下毒時,內心翻湧的痛惜和悔恨。

此刻的楚方寒,心中一片澄澈清明。

他想,要是這樣……

……也沒有什麼不好。

他的阿圓,用一路的陪伴,換來了一個認輸的、任她肆意妄為、對她俯首稱臣的楚方寒。

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無非是阿圓贏了他,而且,贏得徹底而已。

當他在仙府長階下,對阿圓釋懷認錯,乞求她和他重歸於好時,就已經認下了這些的。現在,不過是阿圓要他,再仔仔細細地,確認一遍罷了。

楚方寒的身外化身,調整了丹爐禁製。之前的擾動造成的影響,已經儘數消除。

楚方寒想著,當日在仙府門前,是他做得還不夠好,又惹了阿圓不開心。

等他拿著太乙還真丹,再去找阿圓時。

他要一點點,把自己曾經冷淡她的、沒有照顧好她的地方,都和她一一分說。

她終會滿意他的悔悟。

接受他交付自己所有後的,認輸投降。

然後,他們最終,會重歸於好。

一瞬間門,楚方寒腦海掠過一個,以後,阿圓可能驕縱地,對他頤指氣使的畫麵。

這麼長時間門後,楚方寒終於感到心中泛起了一些,曾經在阿圓身邊時,才會湧起的舒暢和愉悅。

如果阿圓變得,就是想要倒行逆施、橫行無忌,來一掃這些年,他給她的冷淡和苦悶、來報複她在爭奪仙府時的失意和挫敗。

那他,就去助紂為虐,幫她了卻這些首尾,讓她撒完了氣。

讓她能再次開心地,圍著他轉著圈圈,說:“我做你的小尾巴呀。”

……要是能如此,那,縱是天翻地覆,又有何妨呢?

楚方寒感到自己心中塹壘,一時儘消。低頭看著盒中劍穗,終於不再覺得沉重。

他無所謂地攝起劍穗,隨手一挑,就要將它斬去——

電光石火之間門,楚方寒驟然收手!

繼而驚慌失措地,伸手想要接住,飄落的劍穗。

但錯手之間門,他沒有接到。

被劃出一道深痕的劍穗,靜靜躺在地上。

露出了裡麵裹著的,一張符紙。

符紙隻露出一個邊角,楚方寒隻看了一眼,但他認得它——

為了祭煉禁製,阿圓必須學會太陰篆文。

但太陰篆文蘊含大道至理,沒有修為支撐,她學起來,極其艱難。

於是,楚方寒就先自己從葉決那裡學會了,再手把手,一個字,一個字的交給她。

當學到第一百個篆文時,他問她:下一個,你想學什麼?

她說:楚,怎麼寫?

是這一張。

是他手把手,教她寫的。

現在,夾在了,這枚,從那日救下他的人身上,意外扯下來的劍穗裡。

——這是一隻劍穗。

柳蘭心用劍。

阿圓不用劍。

所以,當他恢複神識,看到隻有柳蘭心,對他說,是她拚死,救了他。

他竟然……

從未懷疑過!

*

垂首侍立在楚方寒道場外的仆役們,忽然感覺身後,變得有些陰沉。

大家有些遲鈍地回頭看,才赫然發覺,整個道場上,黑暗催壓!

漫天黑雲柱之間門,狂風四掠!凶戾之氣,直指九天!

而在這天道之怒一般的威壓氣息的中央,看守丹房的道童,顫抖著推門進去。

隻見,楚方寒跪撐在地上,側著身,大口咳血。

他的衣袖浸染在血泊中,昏暗的凶光,透過窗牖,在他身上,照成一片刻痕。他伏在那裡,如同一隻負傷瀕死的困獸。

又有一種,即將脫困而出、擇人而噬的暴戾凶狠。

“真、真人,可是煉丹出了大事?可要我去向宗門求援?”道童勉力顫聲尋問。

“咳咳咳。不。”

楚方寒繼續大口咳血。

但他始終側著身,不敢叫血,汙了他護在身前,那一枚劍穗。

好不容易,壓住傷勢反複。

他提起手,試圖撿起那枚劍穗。

……不行。

做不到。

他不敢碰它。

生怕在手指碰到劍穗的一瞬,他會被真相擊潰。

“咳咳咳咳。”

楚方寒又忍下一陣劇烈嗆咳。

再回頭,伸手。

他的手,在那枚劍穗旁停住,顫抖。

這麼長時間門以來。

他不原諒葉圓圓。

是因為,他以為,葉圓圓拋棄了他。

但真相一直在他身邊。

在他手中。

“咳咳咳咳!”

“真人!”道童焦急地想要上前。

楚方寒伸手,阻止他,繼而指向丹爐:

“重新,起一爐丹。”

他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他必須抓住最後的時間門,煉出太乙還真丹,給阿圓續命。

道童急切切地遵命而行。

楚方寒終於又支起自己。

劍穗,就在身前,地上。

他伸手,還是不敢拿。

淚,一滴,一滴,砸落下來。

楚方寒再次側身。

不敢讓自己的眼淚,浸潤劍穗分毫。

阿圓……

我居然會在想,我對你做了什麼,才讓你如此怨我。

我居然敢,這麼想。

嗬。

“咳咳咳咳。”這一次,壓下撕心裂肺的低咳後,楚方寒開始低笑。

一旁的道童驚駭欲死地,看著他周身氣息,越來越狂亂,宛若走火入魔!

道場外,天地昏黑。

而楚方寒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超然和冷靜。

他想,原來,“阿圓背棄了他”這件事,不是他和阿圓之間門的阻礙。

而是,他的救命稻草。

因為“阿圓最終也背離了他”,所以他才覺得,自己在她麵前,還有立足之地。

因為,縱然,他有千般不是,阿圓也終究選擇了危難關頭、棄他而去。

所以,他還有餘地,去挽回。

但,如果阿圓從未背棄過他。

如果,她從來都隻是那個,一心隻為他,付出了所有的葉圓圓……

“哈哈哈哈哈哈!”

阿圓從未背棄他。

她的拒絕,她的從此不見,也並不是要逼他繼續低頭俯首。

而是,真的,從此、不見。

所以,什麼認輸、什麼投降……

留給他的,隻有——

萬、劫、不、複。

“哈哈哈哈哈哈!”楚方寒低頭,眼淚滴落,也狂笑不止。

原來,他的滅頂之災,不是阿圓變了,而是她真的從未改變。

他的阿鼻地獄,不是阿圓的拋棄,而是她真的,從未拋棄。

丹爐旁的道童,已經嚇得三魂出竅!

就在他認為楚方寒即將自爆而亡,他也就要一命嗚呼的時候——

楚方寒笑夠了。

他極其緩慢而珍惜的,拾起那枚劍穗。輕輕拂過那道劃痕。

最後小心地,將劍穗珍藏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隨著他的動作,整個道場的凶戾之氣,也終於緩緩收斂,消去。

楚方寒也終於,緩慢起身。

“真、真人,你,你還好嗎?可要我去請懸濟宗抱樸真君過來,為您診治!”道童惶急地迎上去問。

“嗬,懸濟宗,抱樸真君。”楚方寒又低笑一聲。

這是柳蘭心的宗門。

“不必。”他道。

繼而覺得冥冥之中,命運輪轉得,頗為可笑。

兜兜轉轉,結果,這回,還真的是——

【“天翻地覆,又有何妨”了。】

一念起,心魔生。

而楚方寒恍若未覺,隻是有些淡漠地想:

阿圓。

讓我來看看,我,柳蘭心,玉秋仙府,所有人——

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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