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不高興,“怎的就是鐵打了的?我不愛聽!姑娘從小就沒受過父母疼愛,隻有翟媽媽一人對她好,所謂父親母親,不過就是一個稱呼罷了,跟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一樣,沒什麼特殊的!像我,從小就陪著姑娘,什麼舐犢情深感人肺腑,我也是不懂的!”
說完,還賭氣似的一跺腳,出門去了。
白露怔了一怔,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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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並非是允棠冷血,而是她根本就不是白露口中的那個可憐見的姑娘。
她本名也叫允棠,姓蕭,是21世紀,一名建築學專業畢業剛工作兩三年的社畜。
隻是通宵加班之後回家睡了一覺,醒了就莫名其妙穿越到了這裡,還成了無父無母,連姓氏都沒有的古代姑娘。
不,不是沒有姓氏,用翟媽媽的話來說,是父親母親的姓氏都要避諱些什麼,才不能輕易講,如果非要有人問起,就說是姓翟好了。
她承了人家的身,卻沒有之前的記憶,都不知自己身處何地,哪還有心思去管姓什麼。
所以她咬著牙,硬是拖著病軀,在這本就不大的院子裡外轉了三圈,又強打著精神聽整日繞在身邊的幾個人對話,這才敢喝下她們遞過來的湯藥。
母親在生下她幾日便去世了,翟媽媽作為乳娘,從繈褓中把她養大。
至於白露和小滿,都是在她幼時便買來陪她的。
沒錯,這宅子裡,主要人物就這麼幾個,沒有妻妾之爭,沒有嫡庶之分,父母兄弟姊妹什麼都沒有,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剛來時還覺得脫離了現代科技,每日無聊得緊,待得久了卻發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樣的生活十分健康,長年累月下來精氣神都不一樣。
加上每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逍遙自在,允棠便開始專注於開發自己的內心。
說得好聽,其實就是做了些上輩子想做卻沒敢,或者是沒好意思做的事。
比如,上樹掏鳥蛋。
實在把翟媽媽逼急了,也無外乎哭一場,隻要她瘋夠了,肯低頭認錯,說兩句軟話,翟媽媽也就被哄好了。
允棠提著襦裙跑過遊廊,剛進了後院,正廳裡就傳出響如洪鐘的笑聲。
“哈哈哈哈,翟媽媽可真會開玩笑!”
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她可再熟悉不過了,是隔壁院子開錢莊的王江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們家姑娘命苦無父無母,我帶著媒婆正式來提親,翟媽媽好歹也要請個親族長輩來駁我,這哪有乳娘給姑娘做主的道理?”王江氏語氣聽著是客氣,可內容卻儘是嘲諷。
翟媽媽倒是不惱,輕言慢語道:“給姑娘做主自是不敢,隻是我家大娘子在世時,曾交代過給姑娘的擇婿標準。既有生母遺願,就算親族長輩來了,姑娘也是要守的。”
媒婆陳氏追問:“那請問大娘子遺願,是想給姑娘嫁去什麼樣的人家?這王家在揚州也算是...”
“翟媽媽!”王江氏麵色不悅,開口打斷,“你休拿這話糊弄我。聽說你家大娘子生了姑娘就撒手人寰,怕不是難產血崩而亡?這血崩我也曾親眼見過,氣都沒力喘,哪還有心思交代十幾年後的事?”
此言一出,翟媽媽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陳氏尷尬不已,還想打圓場,“王家大娘子心直口快,並不是那個意思,翟媽媽彆往心裡去。”
允棠再也聽不下去,抬腿進入正廳,厲聲道:“這哪是心直口快,分明是口無遮攔!打著提親的旗號,言語上處處衝撞我亡母和乳母,怕不是看我們好欺負才上門的吧?”
王江氏膘肥體壯,擠進那高背椅子實屬勉強,聽到這話將兩隻粗壯手臂環抱胸前,一副混不吝的神色。
陳氏忙擺手否認,“姑娘這是哪兒的話呀!我們真是來提親的!”
允棠冷哼,“您見多識廣,那您說說,上門提親卻如此跋扈,處處貶低,您在彆家可曾見過?”
“這...”此時陳氏腸子都快悔青了,實不該貪圖王家媒錢給的多,接了這趟差事。
王家一向秉承“廣撒網,多斂魚”的做派,附近所有閨中待嫁的姑娘,他王家怕是都提過親了。
可這王家婆娘在十裡八街都是有名的潑婦,所以即便是家底再豐厚,獨子王謙二十有五了也沒有姑娘肯嫁給他。
“嘖!這陳婆子還說姑娘是高門大戶出身,如今雖落魄卻家訓如山,甚是恭順,如今看來,都是虛言!”王江氏陰陽怪氣。
說媒婆說的是虛言,可是要砸招牌的,陳氏坐不住了,“王家大娘子,這話可不要亂講!姑娘仙姿玉色,人就站在你麵前,這模樣可是做不了假的;家中沒長輩在外打拚,自然家產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從一進門您還誇讚這院子是下了本錢的,怎的現在都變成虛言了,你倒說說,我哪句是虛言?”
“你衝我嚷什麼?”王江氏眼睛一立,“我是找你來說媒的,不是找你來質問我的!”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翟媽媽拍案而起,“兩位要吵出去吵罷,不送!”
“翟媽媽,今天實在對不住!”陳氏起身頷首,轉身又從袖口裡掏出銀錢塞到王江氏手裡,“這是你給我的媒錢,現在退還給你,你另請高明吧!”
眼見陳氏離去,王江氏呸了一聲,咒罵道:“沒用的東西!”
翟媽媽眉頭緊鎖,朗聲道:“您也請吧!”
“怎麼著?這是要趕人了?”王江氏費力起身,不屑道,“要不是我家謙兒被你家這狐媚子迷了眼,你以為我願意進你家門呢?”
允棠不疾不徐,“怎麼著?惱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