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棠雖未親身經曆,卻也曾聽翟媽媽提起過。
“杭州,兗州,揚州,很多地方都住過。”
短短一句話,她說得輕描淡寫,崔奇風卻深知其中苦楚,心疼問道:“那誰照顧你呢?”
“翟媽媽,還有兩個貼身女使,如今也隻剩一個了。”允棠垂眸。
“翟媽媽?”崔奇風疑惑,想了想又問道,“難道是紅諫?”
“她從未說過自己名字,她如今在城郊的莊子上料理事務,過幾天就會回來的,舅舅見著就知道了。”
崔奇風點頭,解釋道:“紅諫原是你母親的貼身女使,到了年紀放出去嫁人,我依稀記得她是姓翟的,還有個弟弟,叫什麼來著...”
“翟青訓。”允棠輕聲說道。
“對,那就是了。”
崔奇風回來路上,在驛站補充乾糧和水時,曾聽人提起過東臨莊被燒毀之事,見她神色落寞,也能猜出個大概,忙話鋒一轉道,“原來是紅諫將你救了出去,我們還以為…紅諫是我們家的大功臣啊,等她回來,要好好賞她才是。”
“那我替翟媽媽,先謝過舅舅了,還望舅舅能將翟叔的妻女好生安頓。”
崔奇風點頭應下,又揚手道:“今日不提傷心事!允棠啊,這麼多年流落在外,讓你受苦了,你放心,往後舅舅定將你視作親生女兒一般,彆家姑娘有的,你要有,彆家沒有的,我也儘力替你尋來!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定要他們好看!”
允棠望過去,彪悍的漢子一臉認真。
可她又不禁腹誹:這樣一個真性情的哥哥,又怎會讓自己的妹妹枉死,連個墓碑都沒有呢?
崔奇風不知她心中所想,抬手又將兩人的酒具斟滿,倒酒的功夫偏過頭去看她,身後的燭光將她映襯得更加明眸皓齒,恬靜端莊,崔奇風忍不住嘴角上揚。
“等過幾日,南星和北辰也該回來了,你們年紀相仿,定能玩到一處去。”見她茫然,崔奇風又給她介紹道,“他們倆是雙生子,南星是姐姐,北辰是弟弟,都比你大一歲,我隻有這一雙兒女。”
允棠點頭,至少對舅舅的家庭成員有了一定的了解。
值得慶幸的是,舅舅隻有一個妻子,並無妾室和庶出兒女,家庭狀況並不複雜,這多少讓她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是舅舅對舅母情深意重,還是因身處苦寒之地,沒有娘子願意跟著他去遭罪。
她也注意到舅舅刻意不去提外祖父,許是老人執拗,還放不下心結也說不定。
想要為母親正名,能得到崔家的支持是最好的,外祖父再固執,也不過是一個待攻克的難題,她始終堅信事在人為。
崔奇風又開口道:“不過我那個女兒啊,性子隨了我,年紀也不小了,點茶女工插花音律,卻是樣樣都不會,到時你可彆笑她。”
允棠也笑,“我也不會。”
崔奇風一怔,隨即尷尬笑笑,“你也不用為了安慰我,太過於自謙...”
允棠隻覺得麵頰燥熱,有些微醺,她又抿一口酒,搖了搖頭,實話道:“並非自謙,我是真的不會,可能我腦子愚笨,學不來這些,我對這些也都不感興趣。”
“怎麼會,你母親可是我們幾個當中,最最聰明的一個。”說完崔奇風便覺得不妥,又改口問道,“都不感興趣…那,那你喜歡什麼?射箭?馬球?還是投壺?”
“我?”允棠想想,“我喜歡畫畫,喜歡做...手工,比如說,木製的小船什麼的。”
她把嘴邊的模型,硬生生改成了手工。
“啊!”崔奇風恍然,好像是懂了,“就是木雕唄。”
“呃...對。”允棠本想解釋,想了想又放棄掙紮,點了點頭。
“也好,也好。”崔奇風一仰首將碗中的酒喝完,揮了揮手,瀟灑道,“不喜歡就不學,我崔家的姑娘,會與不會,嫁到誰家,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允棠細細品著這句話,舅舅似乎在試著給她底氣。
“來,吃菜!”
這頓飯前前後後,吃了一個多時辰,崔奇風似乎有無窮無儘的話要問,最後談話被迫結束,實在是因為允棠不勝酒力。
回房間後,允棠被小滿喂了醒酒湯,之後便沉沉睡去。
*
其實並非是蕭卿塵故意躲出去,而是他確實分身乏術。
賤貿一案,他雖調查清楚,確是楚翰學所為,可朝堂上權禦史中丞皇甫丘咬住三司使張阜不放,稱人在其位,不懂得避嫌,便是德不配位。
禦史台的言官們更是紛紛要求罷免張阜,一時間場麵失控,張阜成為眾矢之的。
這樣一來,即便太子和皇太孫再想保全張阜,也無法開口向官家求情。
官家不得已,應百官諫言,下詔將張阜外放鄂州。
這一局,明顯瑄王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