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長定殿
蕭卿塵似是忍著劇痛道:“我們發現艮嶽仙師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控製住了,在轉移的時候,我們找到機會,出手將人救出。對方似乎早有準備,且皆是死士,皆以命相搏,一旦被俘,便咬破口中事先準備好的毒藥,完全留不下活口。”
“你怎麼樣?”皇太孫見他腰腹隱隱有血跡滲出,起身去扶,“快,坐下來說話。”
蕭卿塵笑笑,“不礙事,這點小傷還要不了我的命。”
皇太孫蹙眉,“這是命令。”
沒辦法,他隻得來到榻上坐下,皇太孫轉頭吩咐內侍,“去傳太醫!”
“等一下!”他忙張口喝止,又一把拉住皇太孫的手臂,搖頭道:“殿下,我來之前已經找醫官簡單處理過了,若在太醫局留下記錄,怕是不好交代。”
“都什麼時候了!”
“之前給殿下的金瘡藥還有麼?”
皇太孫看了他半晌,終於無奈歎了口氣,改口道:“去拿金瘡藥,再取些絹帛來。”
內侍很快取回一個青色小瓷瓶,皇太孫動手解開蕭卿塵的衣衫,褻衣果然殷紅一片。
再將褻衣打開來,才發現他堅實的腰腹早已布滿了細汗,腰側傷口處果然敷了帶有藥膏的細布,隻是被血浸透了。
“你忍著點。”皇太孫將細布慢慢扯下,因出血已久,細布與皮膚有些粘連。
仔細看了看傷口的位置,似是弓箭豁開了腰側的皮肉,雖血肉模糊,卻不傷及性命,皇太孫鬆了口氣,慶幸道:“還好還好,不是貫穿傷。”
蕭卿塵麵不改色,繼續道:“艮嶽仙師已經秘密接回,就住在城郊的莊子上,我派了人嚴加看守。他說,捉住他那些人,曾喂他吃下一粒限時發作的毒藥,若是他不按照他們說的去做,不日便會毒發身亡。”
皇太孫打開瓷瓶,將瓷瓶裡的藥粉,小心翼翼倒在傷口上。
蕭卿塵微微蹙眉,頓了頓又道:“對方說,官家三日內必宣他進京,屆時要他以天象為由,說一些不利於東宮的話,還說點到為止,司天監自會完成後麵的動作,嘶——”
“你還知道疼啊。”皇太孫瞪了他一眼,手上用絹帛按住傷口的力道輕了些,又從內侍手裡接過白布,繞著他的腰身,一圈圈纏了起來。
蕭卿塵輕歎口氣,又指了一個內侍,“你,給我倒杯水。”
那內侍誠惶誠恐,急忙照做,他仰頭飲儘,低頭看皇太孫正認真地係著白布,無奈道:“我剛才那麼多話,是不是白說了?”
“緊麼?”
“殿下!”
“我聽見了。”皇太孫直起身子,“那依你之見呢?”
蕭卿塵沉吟片刻,“這件事很蹊蹺,雖然看上去是想要對太子不利,可突然間艮嶽仙師和司天監口徑出奇地一致,官家未必會信,反而...”
“反而還會懷疑三叔?”
蕭卿塵點點頭。
皇太孫示意內侍將換下來的血布收拾走,“我也認為,三叔不會這麼蠢,哪怕三叔病急亂投醫,三叔母也必定會阻止他。”
“消息來源也很古怪。”蕭卿塵將衣袍重新穿好,“說是從瑾王府出門采買的下人口中得知,可瑾王早已被官家禁足,又怎會知曉這麼多事?”
“六叔禁足,可六叔母和慧兒卻沒禁足,六叔母從三叔母那裡偶然聽到什麼消息,也符合邏輯。”皇太孫饒有趣味地看向他,“對了,慧兒被貶為縣主了,你可知道因為什麼?”
“我都不在京中,我如何知道。”蕭卿塵嘟囔。其實他心中是想著,貶就貶,與他有何乾係。
“這事還得問崔三姑娘,哦不,現在應該稱呼她為,文安郡主了。”
“什麼?”蕭卿塵瞳孔一震,忙拉住皇太孫,想問個明白,“怎麼好端端的竟封了郡主了?”
“不但封了郡主,還封地三郡呐!僅次於我妹妹昭兒了。”皇太孫嘖嘖稱奇道,“崔三姑娘隻一個照麵,便讓慧兒貶為縣主,還禁足一年,真是好手段啊。”
蕭卿塵心急如焚,顧不得許多,拉上皇太孫便往外走,“陪我去趟仁明殿。”
皇太孫忙順著他的勁兒,快跟兩步道:“我隨你去便是,可彆再把傷口扯開了。”
正是晌午,日頭曬得地麵滾燙,兩人快步來到仁明殿,見訾榮守在殿外,皇太孫上前問道:“祖母在午睡麼?”
訾榮行過禮,回道:“聖人近日身子不爽,說了誰也不見,殿下還是請回吧。”
“聖人抱恙,那崔三姑娘可是在跟前伺候?”蕭卿塵忍不住開口問道。
訾榮看了看皇太孫,見殿下微微點了頭,頷首道:“奴婢還有差事在身,先告退了。”說罷轉身進入殿內。
沒多一會兒,一旁耳殿的一扇窗子支開了,隨後又是第二扇,小滿邊支著窗子,邊故意大聲道:“今兒天氣熱,我把窗子都打開,讓姑娘透透氣。”
蕭卿塵忙快步走過去,見小滿站在窗邊,朝一個方向遞了個眼色,他從窗子支開的嫌隙看過去,果然看到允棠正直直跪在佛像前,一動不動。
他又往前挪了挪,找到離她最近的窗子,輕聲喚道:“允棠。”
允棠本輕眯著雙眼,聽到聲音猛地睜開,仿佛自己聽錯了似的,靜靜等著他喚第二聲。
“允棠。”
允棠勾了勾嘴角,挪了挪麻木的膝蓋,輕聲應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