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棠話剛出口,便覺得不妥,一來,這麼多年過去了,當時的婢女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或是婚配或是轉賣,想必早就無從查起了。
二來,家裡的女使婆子們,大多又當家大娘子管的,瑞王身子又不好,怎麼會知道家裡這麼瑣碎的事呢。
果然,瑞王眉頭輕蹙,“這個,恐怕要問蘭英了。”
隻輕聲一喚,瑞王妃便應了聲,車裡本來空間還算寬敞,進入第三人便顯得局促了。
允棠將手腳都縮了縮,想給瑞王妃騰出些空間來,誰知瑞王妃直奔夫君身邊,瑞王也頗有默契地起身,待瑞王妃坐穩了,將整個身子倚了過去。
這場麵,頗有些“醉臥美人懷”的意思。
“去兆林莊吧。”瑞王說完這一句,便闔上了眼。
允棠見他麵有倦色,心裡過意不去,道:“其實可以不必今日去的,殿下若是身子不爽,我可以等上幾日。”
“我將他放在莊子上十幾年,為的就是今日。”瑞王依舊未睜眼,“況且我這身子,日日都是這副鬼樣子。”
瑞王說這句話的時候,瑞王妃露出心疼的神色。
交待車夫去兆林莊之後,瑞王妃用手臂擎住夫君的頭,讓他不至於晃動得太厲害,之後才抬頭柔聲問道:“姑娘要問我什麼?”
“我這個問題有些難為人,可我還是想碰碰運氣,希望您彆見怪。”見瑞王妃眼含笑意,鼓勵她說下去時,才又問道,“您大婚時在宴席上伺候的婢女,都還在麼?”
“嗯...一些放出去嫁人了,一些還留在府中。”
果然。
瑞王妃盈盈一笑,“姑娘倒也不必急著沮喪,那日蹊蹺,出了人命之後,女使婆子們進出,我便留了個心眼,我有個名冊在手上,去向也記了個清楚,明日便可差人送到崔府去。”
“王妃,您真是幫我了大忙了!”
瑞王妃又道:“姑娘若想審問我府上那群婆子,也是行的,來之前跟我打聲招呼就好,我倒不怕彆的,就怕趕上神醫先生來給夫君施針,我便沒法招待姑娘了。”
要不是瑞王在中間,允棠真想撲上去,狠狠擁抱瑞王妃,再在臉頰兩邊狠狠親上兩口!
見她兩眼放光,瑞王妃掩口笑,問道:“打起精神了?”
允棠用力點頭,“嗯!”
“那就拚儘全力去查吧,我們夫婦支持你到底。”瑞王妃眼神裡的笑意漸漸淡去,竟開始淩厲起來,“在我大婚當日行此齟齬之事,又在我府上鬨出人命觸我眉頭,此人不伏法,我寢食難安!”
“我定全力以赴!”
半個時辰後,馬車來到兆林莊上。
下車時允棠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馬車後麵跟了一行輕騎,為首的精明強悍,眼神銳利時刻警惕,應該就是瑞王說的逄準了。
瑞王身子禁不起折騰,下了車便直奔屋內休息,瑞王妃自然在要跟進去,身側伺候。
她在正堂坐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瑞王妃才從房內出來,歉意道:“讓姑娘久等了。”
“瑞王殿下還好麼?”
瑞王妃做了個請的手勢,見她起身跟隨,才又道:“無妨,就是乏了,現下已經睡下了。”
領著允棠走過穿堂,經過內院,來到角落一道銅門前,逄準已經候在這了。
守門的下人見到瑞王妃,急忙開了鎖,三人推門而入,一個獨立空曠的小院赫然出現在眼前。
與前麵的院子不同,這裡沒有任何植物,也沒有任何擺設,就是一間小房,加上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應該就是這裡了,允棠心道。
身後突然傳來銅門關閉的聲音,她心一驚,瑞王妃忙安撫道:“姑娘莫驚,有逄準在,不會有事的。”
隨後瞥了逄準一眼,逄準便朝屋裡喊道:“九伯!”
“哎!哎!”一個褐發童顏的老翁,靈巧地從屋裡跑出來,一邊跑還一邊應著,一見來人,又驚又喜,“小蘭英!”
“這位是...”
允棠滿腹疑團,什麼樣的老翁能直呼王妃姓名啊?
“九伯!”瑞王妃打過招呼之後,笑著介紹道,“這是我遠方的伯父,排行第九,從幼時便跟著仙師上山去修仙,我大婚之前不知從何處回來,居無定所,我就讓他住在這莊子上,那羅鍋來了之後,他竟非要跟羅鍋一起住,我隻好依他了。”
九伯側耳聽瑞王妃說著,邊說邊讚同地點點頭,那神情,就跟六七歲的孩童一樣。
允棠心情複雜,羅鍋是瘋了,這九伯看樣子,怕不是個傻的吧。
這輩分該怎麼算?瑞王妃叫九伯,她叫什麼,九爺爺?
她抬頭,努力朝九伯擠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