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棠雙手拉緊大氅,頓時覺得暖了許多,問道:“殿下為何這麼說?”
皇太孫道:“你是六叔的女兒,應當喚我聲堂兄的,不必這麼見外。”
見她並未做出回應,又道:“我與卿塵從小一起長大,他的心思我最清楚不過,他暗地了為你做了許多事,而且我不覺得他是一廂情願。”
允棠低頭笑笑,“我自己都不甚清楚的事,殿下倒是很篤定。”
“所謂當局者迷嘛。”皇太孫笑道,“不然你費儘心思做那幾道菜是為何?總不會是為了我父親和我吧?”
“男子能心懷天下百姓,女子就隻能是為了情郎麼?”允棠仰臉反問,迎著陽光,她有些睜不開眼。
皇太孫啞然。
他突然明白了蕭卿塵,隻幾個照麵就對她欲罷不能的緣由。
彆家小娘子自十歲起,每日所學所做,儘是為了能更好地操持家事,相夫教子,得婆家稱讚。
就連他的親妹妹昭兒,成親後的閒暇時間都用來研製熏香,也不過是為了討喜香婆母的歡心。
可麵前這個稚氣並未完全脫儘的,不願承認皇家身份的堂妹,似乎更傾向於取悅她自己。
做她自己想做的事,說她自己想說的話。
“是我失言了。”皇太孫認真道,“你放心,他會沒事的。”
“我知道。”允棠揚了揚手中的黃玉玉佩,眯眼笑道,“他曾說過,隻要我收了這個,他無論如何都會活著回來。”
皇太孫見了玉佩,瞳孔一縮,“你知道,你手中這個玉佩意味著什麼嗎?”
“怎麼?收了這個就得嫁給他?”允棠玩笑道。
“魏國公沈聿風三次勤王救駕的故事,相信你也聽說過吧?”皇太孫將手負在身後,“那之後,祖父曾留下口諭,凡持沈家魚佩者,可免死罪。”
允棠一怔,低頭看向手中的玉佩。
“他這是怕自己不在汴京,護不住你,如今你可知道他用心良苦了?”
她將玉佩攥緊,隻覺得掌心有一股溫熱,直直傳至心底,幫她抵禦寒冷。
皇太孫又道:“在越州便聽到你要和親的消息,他心急如焚,可無奈分身乏術。我才歸來,還未來得及問祖父,此事是否屬實,如今這情形,更是問不得了。可卿塵為我出生入死,我既知道他屬意於你,縱使違背聖意,我也定要為他爭上一爭。”
他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允棠,“可這樣一來,祖父很有可能就此賜婚,屆時就由不得你了。你畢竟是我堂妹,我總要問過你一聲。”
允棠抿了抿唇,“也就是說,若和親之事避無可避,在萬俟丹和蕭卿塵之間,我定要選一個嫁了,是麼?”
皇太孫點點頭,“恐怕是的。”
“那我當然嫁給蕭卿塵啊。”她仰頭望天,“崔家斬殺了無數遼將,我總不能嫁到敵國去。”
“若是卿塵問你同樣的問題。”皇太孫道,“記得隻說前半句就好。”
官家隻休息了兩日,便又恢複了早朝,江浙一帶遞上來的劄子,無不對太子交口稱讚。
瑄王自然是不服氣的,急於做出些政績來扭轉風向。
這天,早朝時見官家臉色不好,退朝後瑄王便留下來,親自護送父親回寢殿。
本想趁機表現一番,誰知皇後竟候在殿中,隻得悻悻退了出來。
剛走出殿外,迎麵碰上允棠,允棠欠身行禮,“見過瑄王殿下。”
因她的幾道菜,對太子助益頗深,瑄王本對她沒什麼好感,可她如今在皇後麵前正得寵,聽說又因救駕有功得了賞,隻得敷衍地笑笑,剛想抬腿離開,又被她叫住。
“如今京中私染之風盛行,幾處大染坊都公然打板,放話可印與朝廷一模一樣的纈帛,殿下何不去查一查?”
瑄王疑惑轉身,“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允棠笑著反問,“這個重要麼?重要的是祖父對私染一事,一直很反感。”
“那這麼好的事,你為何偏偏告知於我?”
“自然是要拉攏殿下您了。”允棠掩口,“殿下如日中天,若能得您提攜一二...”
瑄王忍不住嗤笑,“你一個小娘子,又入不了仕,如何提攜?”
允棠扶了扶頭上簪子,裝作不經意道:“我冊封之事,耽擱多時還無著落呢,怕不是祖父忘記了?”
瑄王凝視她半晌,才哈哈大笑起來,“好,我便著人去看看,若真如你所說,父親國事繁忙,有些事忘記了,做兒子的是要提醒的。”
“那,我便靜候佳音了。”允棠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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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晁老夫人製作的木船,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了,允棠小心翼翼為木船係上船帆,又以金線作篷索,絹帛作帷裳,細細妝點一番。
崔南星在一旁伏案看著,直到她停手才敢開口,“我看你做這個做了有些時日了,是要送人的?”
她點點頭,“是要給晁老夫人賀壽用的。”
“這麼精致,她一定很喜歡。”崔南星道,“對了,父親要把崔北辰送去國子監讀書,今日請了孫司業來府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