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位撫軍太子,怕是在打著以外治內,以賊治紳的主意吧?南京的這一鬨騰,倒是給了他一個台階。”
說話之人赫然是湖南省的一把手,封疆一方的何騰蛟。在他看來,朱慈烺即便沒有力量大舉入川,也應該把荊州府西部的夷陵州、歸州、宜都縣、長陽縣、巴東縣和興山縣一共兩州四縣的山區地盤給拿下啊!
怎麼能讓好幾萬分田分地,免債免息的流賊盤踞在那裡?這是什麼意思啊?
“湖南不同湖北,湖北素來安定,早在秦漢之時就入了華夏,而湖南的許多地方到了本朝還是荊蠻之地,怕是不易治理啊!”
回話的是堵胤錫,他現在升了官,是湖北布政使了。
“太子一定有辦法的,太子是英明之主,知道要因地製宜,不會在湖廣搞一刀切的。”
何騰蛟感慨道。
“唉......不管怎麼因地製宜,總是要與民爭利的。湖廣過去才多少田稅總額?區區二百多萬石而已,將來會有多少?加到一千萬石都是客氣的!另外就是湖北被李自成均過一次的土地怎麼辦?照理該返還原主的,可是......”
堵胤錫顯然不是朱大太子的擁護者——他是能人不假,但他同時也是東林後繼、江南士紳和金陵勳門!
他的老師馬世奇是東林八君子之一的葉茂才的門生,和周延儒屬於一黨。在北京被李自成攻破時,他正好在京候選(他丁憂回京時正好遇上周延儒倒黴,所以就沒得到授官),後來跟著朱慈烺一起跑路,現在派去廣東當了知府,也算能用,但說不上是太子一黨。
而堵胤錫的祖上則是跟著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世襲的指揮使前程。不過在他祖父一輩因為家產之爭(爭的其實都是軍田)而中落,所以從金陵遷居宜興。但依舊是士紳,隨著堵胤錫讀書出仕,家道也逐漸興旺,現在也是無錫(堵胤錫後來移籍無錫)的大地主了,家裡麵還有不少親朋好友,都是蘇南一帶的士紳。毫無疑問,他們都是朱慈烺新政的受害者!
堵胤錫的屁股在哪邊,可就是個問題了。
而被後世稱為“豬隊友”的何騰蛟雖然也和東林親近,但是他畢竟是貴州人,也不是名門望族出身,和朱慈烺之間不存什麼利益衝突。
朱慈烺的手沒那麼長,他現在正推行的新政能在東南和湖廣得到貫徹,就算非常成功了。雲貴那邊,真是鞭長莫及......管不好,也管不起啊!
在萬曆朝張居正輔政年月裡,貴州一省的田稅總額僅僅五萬零八百零七石。雲南好一點,是十四萬兩千六百九十石。這兩個數目不僅說明雲貴二省多窮,還說明了大明朝廷在雲貴兩省的實際控製能力。而兩省不到二十萬石的田稅,即便能夠收齊,也不足以維持大明朝廷的流官統治的成本。
也就說,大明在雲南、貴州的統治是“虧損”的,而且虧得肯定不少。考慮到雲貴二省的實際情況,短期內也不可能扭虧。如果現在是太平盛世,朱大太子也許會往雲貴砸錢,加強統治,強行加快雲貴的社會進步。
可是現在,朱慈烺哪有餘力去折騰雲貴?能安安穩穩的維持住大明的統治就很滿意了。
所以何騰蛟、馬士英這兩個雲貴大官僚大地主和朱大太子就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了,不僅沒有衝突,而且還有很大的合作空間——畢竟大明朝廷越穩固,他們在雲貴地方上的統治也就越有保障。
看著堵胤錫陷入了沉默,何騰蛟又開口道:“均出去的地,怎能說收就收了?真要這麼乾,湖廣這邊幾萬新軍怎麼夠用?如果再要增兵,糧餉誰來出?湖北的士大夫都被李自成吃乾抹淨了,出不了錢的,難道讓東南的士大夫出這個錢?”
堵胤錫搖頭:“說的也是啊......一個錢,一個糧,難得易耗,到處都是無底洞,想想也替這位撫軍太子為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