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明白,什麼叔侄的輩分,放在高高在上的克勤郡王和閒散宗室的區彆裡,那就P都不值。他這個侄兒本就是嫡孫,從前因為他兄長去世得早,而沒能承襲上王爵,心下對他這個當叔叔的就挺不滿的。如今終於找補回來了,可要高高端起來,不搭理他了!
再者,他是因為衝撞皇後而獲的罪,人家那新封的克勤郡王可不得向皇後表現著點兒麼,這才要跟他離得遠遠兒的才好呢!
瞧著他這麼往裡張望,門上的人有些不好意思,趕緊道,“今兒……王爺和福晉都沒在家。這不,年根兒下頭了,進宮了。”
恒謹擺擺手,“罷了,就算在家,我也不打算進去了。我進去算什麼呢,是該給我這王爺侄兒行禮還是不行禮啊?我瞧著他也得下不來台,我又何苦難為他去。”
“得了,我這就走了,你們也甭進內通稟了。天兒冷,路遠,我正累著呢,得趕緊回去歇著去。”
門房們好歹行禮恭送,外兼將他那邊住處的道兒又給指了指。
恒謹閉了閉眼,他曾經名下的幾處官房,他不至於記不住。隻不過眼下這間曾經是地腳最不好,他最不放在心上的——甚至,那處地腳兒連一口甜水井都沒有,喝的都是澀水井裡的水。
可是如今倒好,最不願意去的地方兒,卻也成為他唯一的歸處了。
他搖搖頭,“罷了,罷了,我走了,你們也都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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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黯然地爬上馬背去,沒精打采地任由馬匹搖晃著。
兩個新納的侍妾挑開窗簾,兩張年輕的臉都湊過來,“……王爺,您沒事兒吧?”
恒謹尷尬地咬了咬牙,“沒事兒,爺能有什麼事兒!你們也彆跟著我上火,今兒且委屈一晚上,等明兒個的,我挨個上門兒去找他們那些人去!”
“大家夥兒一起計議的事兒,我如今被革了王爵了,他們還都好好兒地當著他們的王爺、貝勒爺的,他們不能不管我,他們得負責我的下半生!”
“要不然……本王爺一旦惱了,既然連皇後的轎輦都敢衝撞,我難道不敢將他們彼時說的話都給端出來麼!到時候兒,既然沒好兒,那就大家一起都沒個好兒!誰也彆想,光自己好,卻要眼睜睜看著我遭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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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謹終於回到了她福晉暫時的居處,富察氏聞訊跑出來,歡喜得眼中都閃出了淚花兒。
可是富察氏卻還是一眼就瞧見了恒謹後頭馬車裡那兩個正在小心翼翼下車的年輕女子來。
若隻是女子倒也罷了,可是富察氏卻瞧見那兩個女子的肚子——卻都已然微微凸出了!
富察氏登時如遭雷擊,便定在了門口。
眼中先前歡喜的淚,這會子倏地就地全都在眼光裡凝成了霜。
“……老爺,這是怎麼回事?”
恒謹迎上來時,尷尬地想要主動伸臂跟妻子行個抱頭禮的,可是富察氏卻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臂,寒聲壓低了問。
恒謹尷尬地“啊”了一聲兒,“就是,就是兩個使喚女子罷了。”
他如今就是個月銀隻有三兩的閒散宗室,那這兩個女子自然就也甭指望朝廷的冊封和俸祿了,所以可不就一輩子隻是使喚女子唄!
富察氏咬牙切齒,“我問你的是她們的肚子!”
八月間兩個女子賞下,送到了皇陵,如今十二月,四個月剛剛好是女人懷胎開始顯懷的時候。雖不明顯,不過也足夠生養過的、有經驗的婦人們,一眼就能瞧出來的了。
這可是國孝期內啊!國孝期內若是生下孩子來,那可是十惡之罪!
恒謹嘴唇扭了扭,“……那個,沒事,總歸孩子便是生下來,暫時不報宗人府就成!等過了國孝期,再報也不遲。”、
“官家辦事,從來都是隻要沒有人告,官家也懶得管的……再說國孝期生子這事兒,宗室裡曆朝曆代都有,隻有家裡人嘴嚴,宗人府那邊兒自然也樂得睜一眼閉一眼。”
富察氏已是氣得想哭都沒有眼淚了,她反倒想笑,“宗人府……老爺啊,你都到了這個地步,心裡頭在乎的還隻是個宗人府麼?宗人府難道不是聽皇上的?”
“那頭兒是皇上和皇後正等著拿捏你呢,你轉頭就送出這麼兩個大寶貝來!”
恒謹抬頭望望天,“……我也知道這不妥。可是你怎麼知道,在皇陵的日子有多難熬!白日裡那些守陵的太監、侍衛們一個個兒的都拿我當活死人看,連個正經想跟我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就見天兒隻能對著四堵牆發呆,我覺著我就要瘋了,雖是都能衝過去,一腦袋磕在牆上把自己給磕死!”
那時候他覺著,他不是在守皇陵,他是在——守著自己的墳。
他雖然還活著,他卻已經生活在了他自己的墳墓裡,而且還是自己給自己守著墳!
“也幸好是她們兩個來了。鮮活的、生動的、年輕的、有生命力的……這才叫我也活過來。要不然,你現在見著的,就是我的屍首了。”
恒謹這話說得,叫富察氏的眼淚一下子就滑了下來。
終究此事不宜聲張,那兩個女子的肚子更是不能叫外人留意了去。富察氏唯有打掉牙齒和血吞,趕緊叫人先將兩個女子給帶進府去。
可是帶是帶,她卻不準那兩個女子走大門,而是交待給下人叫帶著從角門走。
那兩個女子心下也是頗為不高興,兩個人暗暗嘀咕著,“……都不是王府了,她也不再是朝廷冊封的王福晉,倒還端著個王福晉的架子去,又給誰看呢?”
恒謹知道富察氏不高興,自己也理虧,忙主動攏著富察氏,說著軟和話,便趕緊往裡去。
他自己怎麼不知道富察氏是個什麼脾氣呢,這些年他在家裡,也沒少了偷偷摸摸在房裡收過幾個丫頭,隻是……終歸都不敢向富察氏張嘴,給這幾個丫頭要個名分。
故此那幾個跟過他的丫頭,彆說沒敢請封過側福晉,就連個格格的名號都不敢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