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才被嚇得不輕, 瑞和點了一壺熱茶, 倒茶給他喝讓他緩緩。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侍衛便將人提了回來, 因為沒有傷到人,那人隻大聲嚷嚷:“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騙鬼呢?
裝得滿滿的一壺茶有一定重量,能不小心被丟到窗外去?這該有多“不小心”才能辦到?
瑞和仔細看這人的麵相,發過偏財、性子狡猾奸詐,愛走偏門。他冷不丁地問:“誰給你的錢?”
男人愣住了,瞳孔緊縮。
“誰讓你害我的?”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男人反應過來,還是辯解,“我不認識你, 跟你無冤無仇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站在窗邊喝茶,一不小心就把茶壺掉下了,我、我這不是怕被追究, 你們一看就是讀書人, 讀書人最難纏,那我就跑了嘛……”
的確沒什麼證據證明人家是故意的, 瑞和問他姓名, 然後就將他放了。
“大概是個假名, 勞煩大哥幫我跟一趟, 看他到底住哪裡。”
周知府搭過來的人手, 不用白不用。
之後再去翠豐樓, 什麼同窗都沒有等到,還搭進去了茶水點心錢,把孫秀才也惱得不行:“什麼人啊,不守時不守信,以後莫要跟他來往。”
瑞和苦笑,都不知道那人是誰,談什麼絕交啊?況且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名頭,一個引他出門的名頭。
難得出門一趟,諸事不順,孫秀才這下子完全不讓瑞和出門了,拘著他在房裡讀書。去追瘦小男人的侍衛半夜才回來,瑞和聽見動靜了,翻了個身繼續睡。
第二天,瑞和就得到那個人的本名和家庭住址。吳鬆山,嵩城本地人,就住在城東的灰衣巷。他將信息記下來,回頭畫出一張畫像,將畫像給了客棧的老板,多給了二兩銀子,讓老板幫個忙,見著這個人靠近客棧就通知自己。
這錢容易賺,都是順手的事情,老板立刻應下來,轉頭就吩咐給店裡的員工。有一個店小二見這畫像上的臉有些眼熟,似乎來店裡住宿過,但想啊想,他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時候來住的,於是放棄了。
接下來的日子,瑞和都不出門了。
被嚇一跳的吳鬆山有好幾天沒敢動彈,但隨著鄉試開考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的心火燒火燎的。深夜裡,他偷偷離開房間去院子裡,就坐在石椅上,手放在石桌上。他忍著搬開石桌的渴望,裡麵可是有他全部身家。他是嵩城當地人,但家裡從來就不是有錢人家,為了養家糊口,他是混下九流的,勉強混個溫飽。前些年得了一筆橫財,雇主讓他對一個叫做孫耀祖的宜縣秀才動手腳,務必讓孫耀祖考試不順利。
兩千兩啊,他手頭的銀錢就沒有超過二十兩的時候!連二兩都少見。拿上這兩千兩,他就能給病重的老娘請大夫治病了,他也能娶妻了!
壯壯膽子,吳鬆山接下了這個委托。
之後,他果然得以給老娘治病,還娶了一房媳婦,三年生了兩個兒子,初夏那陣,他娘是摸著孫子的手含笑去世的。
既然拿了錢,那就得辦事。吳鬆山的母親身體好些之後,他就開始為雇主辦事了,他去了一趟宜縣,宜縣的秀才就那麼幾個,不用怎麼打聽就摸到了孫家。記下地址之後,他就留下不走了,將孫耀祖的臉記得真真的。等看孫家開始收拾東西,一看就是要出遠門了,他就先行一步回嵩城。休息了一天,他就開始蹲在城門口等,果然等了兩天就等到人,摸清了孫耀祖住的地方,跟著住了進去。
三年前是吳鬆山第一回辦事,他在三教九流裡混久了,雖然沒混出什麼名堂,但一肚子壞水,鬼主意一個接一個。他是想賺那兩千兩,但並不想將自己搭進去,所以想出了不少陰損主意,比如半夜偷偷開孫耀祖的窗戶,想讓對方病上一場。後來見此法沒用,他就狠心下藥,這一次成功了。
三年後的今天,吳鬆山本來還想故技重施,可在客棧裡住了好幾天,根本找不到機會。眼看時間越來越緊,他就退房離開,換了一身衣裳又把自己的胡子給刮了,將自己整治成體麵人,假裝是同窗去釣孫耀祖出門。
可惜的是那個書生看起來文文弱弱,沒想到反應那麼快!如果那書生反應慢一息,他擔保那水壺能叫那書生腦袋開瓢。
襲擊沒成,吳鬆山下意識就是跑。他對嵩城那是熟得不行,更彆說他家就在城東,離這城東南並不遠,閉著眼睛都能竄。沒想到孫耀祖身邊的仆從竟是有功夫的,他都跑出去三條街了,還是被找到。最後雖然僥幸脫身,吳鬆山心中卻生了懼意。
可看著兩個兒子,看著妻子,吳鬆山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他知道,雇主必定跟孫耀祖有仇怨,那仇怨還很深,不然不會想出斷人前途這樣狠絕的主意。那兩千兩,好用!也燙手!能拿出兩千兩銀票的人,出身一定不俗,之所以不自己下手,想來是怕陰私手段一朝泄露不好收拾,所以才看中他這個混跡市井的小混混。
他不知道雇主有沒有再派人盯著他,如果他就這樣放孫耀祖去考試,孫耀祖榜上有名的那天,可能就是他一家遇難之時。
為了妻兒,吳鬆山還是決定鋌而走險。甚至在極大的壓力之下,他決定來個“一勞永逸”,隻要孫耀祖死了,以後他就不用再費儘心思去使小手段。人都死了,還考什麼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