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是坐著,身上仍縈繞著強大的氣場。
是爺爺的學生。
言蹊準備的所有稿子都被打回腹中,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因為趕路風塵仆仆,頭發都亂糟糟,衣服也皺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自己的樣子一定很傻。
言培禮老先生看著愛孫回來,平日嚴肅的臉上笑出花,但語氣可不是那麼回事:“風風火火像什麼樣?平時教你的禮儀都去哪裡了?”
隨後向自己的學生介紹:“這是我的孫子言蹊,讓你笑話了。”
裴昱行嘴角的笑意濃了些:“沒有的事,年輕人就該有年輕的樣子,倒是讓我很羨慕。”
言蹊有點臉紅,爺爺奶奶對他管得嚴,很少在客人麵前如此失禮。
“您好,我叫言蹊,非常感謝您帶爺爺去醫院。”他主動打招呼,對麵人仍是溫和而紳士,語含笑意說這是他應做的事情。
言蹊又感謝了兩句,最終還是沒忍住,道:“有沒有人說過,您長得很像裴昱行。”
而後他聽見一陣短促的笑聲,低沉溫和,像把小錘子一下一下敲在人的心上。
“是我失禮了,沒有自我介紹。”裴昱行站起身,言蹊發現對方竟然比自己高出了足足一個頭,他必須要仰頭才能對上他的眼睛。
“鄙人姓裴,裴昱行,是言老師以前的學生。”
言蹊瞪大眼睛,像個木樁似的站在地上,完全顧不上失控的表情會不會被爺爺斥責了。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語言:“您、您好,我……我看過很多您的電影……當然,您的電視劇也很好看,我陪奶奶一起看過……”
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他爺爺是津大文化學院的教授,桃李遍天下,其中出了不少成績斐然的大能。
言蹊完全不知道裴昱行也是爺爺的學生之一。
怎麼說呢,之前爺爺倒是簡單提過一句他有個學生也在娛樂圈,但那隻是飯後的閒聊,言蹊好奇地聽了一耳朵,怎麼都不敢往裴昱行身上想。
麵對他的語無倫次,裴昱行很包容,沒有出聲打擾甚至耐心聽完了。
言培禮老先生看了孫子一眼,重新把話頭接了過去,聊起最近的一點瑣事。
言蹊忍不住又看了裴昱行一眼,後者仍是溫和有禮的模樣,並沒有娛樂新聞和電視上那樣的疏遠淡漠。
察覺到他的目光,甚至微微轉頭,一邊聽爺爺說話,一邊對他笑了笑。
言蹊沒出息的耳朵也紅了,還好不是他的粉絲,麵部表情勉強能控製住。
言培禮老先生道:“前段時間還說介紹你們兩個人認識一下,本該等你師母回來好好設宴招待,卻沒想到今天趕了巧。”
裴昱行道:“什麼時候見都是一樣的,當年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本該早點來拜訪您。”
後麵兩人有話要聊,言培禮將孫子支開:“先去收拾一下吧,把行李放了。”
回到房間,言蹊才發覺手心出了汗,果然就算不是粉絲,見到這樣的大咖也會控製不住緊張。
他又想起自己想加入男團的初衷,高中時他的同桌是個很可愛的女生,非常喜歡裴昱行,看完了裴昱行所有的影視作品,又去考古裴昱行當年在男團的活動。
課間休息時刻,女生手機播放著一場演唱會,那時的畫麵並沒有那麼清晰,十分具有年代感的畫麵中,一支四人組建的樂團正在激情地演唱。
那時候的裴昱行十分年輕,十七歲出道的年紀,稚嫩而青春,眉眼間還有未散去的驕傲與不羈,握著話筒,隨意一個手勢讓台下驚聲尖叫,氣氛熱烈,年輕的裴昱行笑得猖狂,汗水順著下頜流下,打濕精致的鎖骨。
他毫無察覺,眼中的光芒比燈光還亮。
與現在的模樣大相徑庭。
看著屏幕下方的歌詞,言蹊忍不住跟著唱了出來,歌曲沒有特意學過,但這些歌在他小時候太火了,早已深深印在了腦海裡。
同桌訝異地看著他,而後大方地將一隻耳機遞給他,兩人一起看完了一個小片段。
後來回到家,言蹊怎麼都無法忘卻那個畫麵,第一次悄悄熬夜,補完了那場演唱會。
種子在心頭埋下,他忽然很想組建一個樂隊。
再後來,遇到楓哥,有了NEVER。
可惜團隊發展不順利,可以讓他在舞台上大笑的時刻還沒有到來。
言蹊簡單地洗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重新來到書房的時候爺爺和裴昱行已經談完了,裴昱行站起身,似乎要告辭。
爺爺道:“昱行難得來一次,你帶他去吃個便飯。”
言蹊問:“你呢?”
“我就不去了,去睡會兒,再說我和你們年輕人也沒什麼可聊的。”
言蹊隱約覺得奇怪,這種情況應該爺爺親自招待才對,讓自己去有些失禮,不是他爺爺會乾出來的事情。
裴昱行看向他,微微頷首:“麻煩了。”
言蹊便顧不得細想了。
想起那次聚餐,言蹊忍不住有點想笑。
兩人去的是家人常去的那家館子,二樓有包間,隱蔽性很好。
裴昱行私下裡並不高冷,本人十分博學,無論提出什麼話頭都能接上來,言蹊很少在吃飯時說話,卻不知不覺說了好多,甚至有些口乾了。
裴昱行不著痕跡為他添水,手指修長,動作優雅。
“其實我初中還買過您主演的《沉默者》的光碟,我真的非常喜歡那部影片。”
那是一部講親情的片子,裴昱行在裡麵飾演一名先天性聾啞患者,從出生到晚年所經曆的事情,一生崎嶇坎坷,好在最後得到了溫暖的結局,非常勵誌。
那一年,裴昱行靠著這部片子斬獲金雄獎,成為國內最年輕的影帝。
裴昱行有些意外,挑了下眉:“這部光碟我都沒有,有空的話倒想重溫一下。”
言蹊有些尷尬:“可是光碟被我不小心弄丟了。”
裴昱行就笑了起來,很愉悅地笑容,跟著道:“確實可惜了。”
沒有嘲笑,在他眼裡好像是很好玩的事情。
言蹊放鬆肩膀,膽子更大了點。
兩人勉強算是同行,不免聊到娛樂圈相關事情。
言蹊雖然已經算是藝人,但活動少,接觸的圈內人士也不算太多,大多是裴昱行在說,他在聽。
裴昱行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說的並非八卦緋聞之類,而是自己拍攝期間的趣事,導演出了什麼糗事,哪些演員脾氣好容易打交道,都聊了一點點。
還說到以前做音樂時,某位音樂人很愛帶新人,不過脾氣有點怪,很少有新人能忍下來。
裴昱行大方提供了聯係方式:“你們團隊可以試試,如果有需要,我也願意幫忙。”
言蹊難以置信:“那怎麼好意思麻煩您?”
“你是我老師的家人,老師培育我良多,這點忙算不上什麼。”
這頓飯吃的非常愉快,結束後裴昱行試圖買單,被言蹊眼疾手快地攔下,無論如何都要儘地主之誼。
他本身是個很溫和的人,但脾氣非常倔強,答應的事無論如何都要辦到,奶奶總吐槽他這點跟爺爺一模一樣。
裴昱行便收回黑卡,等他拿到發.票後提出送他回家,言蹊婉拒了:“我步行就到,萬一您被拍到就不好了。”
“不用說‘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名字。”
言蹊張了下嘴,有些不好意思喊出口,最後隻是鼓起勇氣:“謝謝你。”
裴昱行笑了下,並不介意,說:“怕你尷尬,老師有件事沒告訴你。”
言蹊:“嗯?”
裴昱行看著他,語氣溫和:“老師希望我們能以另一種方式相處。”
言蹊:“另一種方式?”
裴昱行說:“他希望我們能更多的了解下彼此。”
他頓了下:“以伴侶的身份。”
言蹊呆呆地看著他,沒反應過來。
裴昱行繼續道:“可以期待下一次見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