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萊向前伸出手,掌心向上,接過那把剪刀咒具。
不過,他沒急著出發,在咒具置於手心時,首先傾注了些咒力,將其激活——
原本隻有手掌大小的咒具,在咒力注入下開始伸展,擴大到半個手臂那麼長!
江萊調換姿勢,單手提著那把鋒銳的剪刀咒具,就像是霧都怪談裡的鬼魅般的開膛手。
他試著揮舞了這把長長的剪刀,逐漸感應出這個咒具的使用方式——那些古怪的符文在咒力下,重組成可以閱覽的說明文字。
江萊翻轉了下手腕,將那把剪刀恢複成手掌般大小收起。接著,他用空間咒力,浮起桌麵上的咒骸,讓其飄蕩環繞在身側。
禪院夫人知曉江萊這是即將啟程行動的意思。她穩穩站在原地,纖纖玉手為戴著麵具的黑發青年指明了直哉的房間方向。
貴婦人最後鞠了一躬,在書房裡禪院家徽的背景下柔聲說:“辛苦,我便在這裡靜等您的歸來。”
——
下半夜的溫度又降了不少,空氣濕度緩緩攀升。
辨不清何時騰起的霧氣模糊了園景,連帶著天邊的明月都暗淡了不少。
禪院直哉仰躺在自己的床上,剛才不知為何突然醒來後,想要再睡就睡不著了。
嘖。他無聲地咂了下嘴,心底浮起些許蟲蟻噬咬般的絲絲煩躁。
失眠永遠讓人心情不爽,禪院直哉盯著頭頂的天花板,放空遊走的思維不可避免地想起白天的事。
意外的闖入、僵硬的對話、失敗的拍攝……這些都讓他心口發堵。
莫名其妙的,他最在意的並非沒有完成心儀的精靈拍照,而是母親口中的“外麵的朋友”這句話。
朋友?他怎麼會和毫無身份的下等人交友,特彆是掉進錢眼裡的煩人的棕發少年。
禪院直哉半眯起眼睛。
至於[外麵的]這個詞,更是讓他有種莫名的煩悶。
他厭惡聽彆人特意點出[外麵]這個詞,這會讓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橫行隻局限於狹窄的天地,而外麵——
好吧,我並不是覺得外麵有什麼好的。禪院直哉與自己對話。隻是有些煩外物束縛著自己罷了。
聽說外麵都是愚昧無知的下等人、充斥著沒有咒力的普通人,那樣的世界根本不如待在禪院家裡享受為好。
而且他是未來的禪院家家主,待在家族裡是一種寄予厚望的保護。
隻不過……偶爾,隻是偶爾,他會想隨心所欲、任性囂張地翻越那道圍牆,去看一眼家族外的世界。
夜晚總是讓人思緒繁多,禪院直哉不想累加情緒,他還想好好睡一覺,為明日的拍照做準備。
因此,他翻了個身,決定調換個姿勢後再繼續睡。
也恰是在此時,禪院直哉注意到房間的窗不知何時自己開了。
“?”
無聲無息敞開的窗,在黑夜裡並不顯眼,後半夜騰升起的白霧緩慢滲透進房間中,添了幾分朦朧的寒意。
“……”禪院直哉眉頭略微蹙起,他記得自己睡前將窗戶關緊了,沒道理它會突然開啟。
現在是冬春交接季節,夜晚的溫度還較涼,雖說身為咒術師比一般人的體質要好,但也不是能夠無視寒冷、且不生病的。
禪院直哉唇齒間輕嘖一下,他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打算去將莫名敞開的窗戶再度合攏。
就在他翻身而起的瞬間,某種莫名的寒意忽地從後背躥上頭皮,屬於術師的敏銳第六感,讓他下意識抬起頭!
隻是瞬息間的工夫,一道鴉羽色和服身影便忽地晃到他的麵前!
那道腰間的暗紅色束帶宛如流動的血,橫切入眼簾。
禪院直哉立刻警惕起來,他單手抓起枕頭下的咒具短刀、狠厲迅速地向前刺出!
——然而在揮出的那刻,他卻仿佛被空氣滯住,再不能動彈分毫。
麵前,少時夢魘裡的妖狐麵具再度重現,麵具的孔洞下,那雙無比平靜深邃的棕色眼眸直直地盯著他,宛如曾經那般幽遠,漠然間攜裹著無邊的強大。
禪院直哉愕然地怔在原地、甚至沒能發出聲音。
月光流轉,明銳刺眼的長長的剪刀向兩側分開,刃麵反射著冷光,從霧氣中向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