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2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9939 字 10個月前

不過她的隱瞞,好像逃不過允慈的眼睛。

第二日一早起身,允慈就盯著她看了好半晌,今日的阿姐氣色真好,臉嫩得能掐出水來,讓她自歎不如。她們姐妹一起長大,認識了十六年,阿姐幾時也沒有眉目含笑,下一刻便要歡呼出聲的樣子,看來昨日有大進展啊!

她挨過去一點,對捧著粥碗愣神的阿姐道:“昨日阿姐與小馮翊王定情了嗎?”

南弦心頭一蹦,強作鎮定,低頭收拾了碗筷交給蘇合,草草說了聲沒有。

“沒有?”允慈齜牙調侃,“那阿姐昨晚一定做了個好夢,到現在還沉浸其中呢。”

做阿姐的人,不能在妹妹麵前失了體麵,便正色道:“

不許胡說,讓人聽見不好。”

這就是承認了吧!允慈等左右人都退下,迫不及待拉住她仔細詢問:“你們昨夜隻是遊船嗎?小馮翊王沒有趁機對你毛手毛腳吧?”

南弦說沒有,臉卻紅起來,看得允慈激動不已,雙手合什道:“菩薩保佑,我家阿姐總算有個好去處了。”

南弦卻聽得無奈,“世上哪有你這樣的阿妹,眼巴巴盼著我有去處。”

允慈說當然,“阿姐這麼好的女郎,若沒有個人中龍鳳來相配,豈不是糟蹋了!我一直覺得小馮翊王很好,他對阿姐也算煞費苦心。”

“所以你就與他同謀,把上陽調虎離山了?”她還是顧念上陽的,便問允慈昨日怎麼樣,兩個人有沒有打起來。

允慈理直氣壯,“難道我是那等凶悍的女郎嗎,三句話不對便要打他?”邊說邊轉過身,避開了她的目光,垂袖掃了掃梨花杌子,嘴裡嘀咕起來,“其實上陽阿兄也蠻可憐的,發現自己被誆騙了,氣得半天沒說話。”

南弦留神看她,她的語氣和平常不一樣了,心裡無端冒出個想法來,試探道:“還是頭一回聽你說他可憐,他究竟怎麼個可憐法?”

允慈道:“他呆若木雞,像個傻子,一個人坐在甲板上老半天,讓他進來也不進來。我隻好提了壺酒給他,然後他就打開了話匣子,說自己怎麼愛慕阿姐,心裡惦記了阿姐十來年。原本昨日想和你商議入贅的事,沒想到你不曾來,他萬分冤枉,說被我誆了。”

南弦目瞪口呆,“他要入贅?不管他爺娘了?”

允慈道:“他是個逆子,要是孝順,就不會經常氣得他阿翁心口疼了。”

“那你是怎麼答他的?不曾把小馮翊王抖出來吧?”

允慈說哪能呢,“我知道你們的事暫且不能往外泄露,連上陽都不能知道。所以我就勸他,阿姐發願終身不嫁,讓他死了這條心。”

“然後呢?”

“然後……”允慈搔了搔頭皮道,“他就又哭又笑,心灰意冷,說要上山當和尚去。”

其實那一根筋的家夥沒有一點壞心思,就是單純地喜歡一個人,一廂情願罷了。允慈也不是鐵石心腸,看他失落成那樣,破天荒好好開解了他一通,最後換來卿上陽奇怪的凝視,“允慈,我以前不知道,原來你也長了腦子。”

“啪”地一聲,胳膊上狠狠挨了一記揍,這是例行公事。後來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看夕陽,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可能這輩子說過的話,都沒有昨日說的多。

包下的畫舫,要照著線路遊覽一圈,半點也不馬虎。甲板上搭起了食案,兩個人對坐喝酒,還動手烤了一頓肉。允慈以前一直覺得這人傻裡傻氣,十分不靠譜,但昨晚仔細觀察下來,他很懂得照顧人,尤其吃上頗有心得。最後遊完靠岸,他把她送到家門口,仔細叮囑今晚吃了烤肉,睡前不能喝涼茶,這才打馬回家。

現在回想起來,心頭怎麼有種淡淡的悸動呢……允慈望了望南弦,“阿姐,我覺得上陽阿兄其實也不錯。”

南弦看她臉上光彩往來,哪裡還是以前提起上陽就咬牙切齒的樣子。

“你可是有點喜歡他啊?”南弦問,“可是因為獨處,對他生出一點好感來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允慈呆了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她是坦蕩的女郎,很快便釋然了,“也不是喜歡他,不過看他,沒有以前那麼討厭了。”

不討厭,就是個好開端,原來獨處是最好的大媒,能讓烏眼雞似的兩個人,化乾戈為玉帛。

隻不過以後怎麼樣,還得再行再看。允慈心裡頭一遭彷徨起來,自己是對他改觀了,但不知上陽怎麼看她,還認定她是那個刁蠻任性,動輒要驅逐他的門神嗎。

總之感情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南弦也應準了允慈,過後要想辦法,創造他與允慈相處的機會。

因初五日是端午,當天休沐沒有入宮,到了第二日就得補上。南弦早晨收拾停當,讓鵝兒驅車把她送到宮門上,徑直入了雲龍門,今日聖上沒有視朝,坐在殿前臨窗的地方看書,見她與宮人一起進來,啟唇道:“朕這幾日,覺得身上好了許多,你那個黃芩甘草的方子很有用,朕的腿腳也不像先前那麼麻了,是該好好嘉獎你才對。”

皇後抱著一冊古籍從後殿出來,見南弦嗬腰拜謝,笑著說:“還不曾封賞,怎麼就謝恩了?”

聖上也一笑,“之前說過的,要賞她個直院,不能說話不算話。她阿兄是為承辦朝廷差事才下落不明,先君又是太醫局副使,一門都為朕效力,朕不能慢待了她。如此就傳令下去吧……”說著偏頭吩咐謁者丞,“向女醫醫術高深,禦前侍奉有功,著令入太醫局為直院,以補其兄的空缺。”

這道旨意來得突然,一時讓南弦無所適從。皇後見她愣著,便打趣提醒:“向直院,該你謝恩的時候,你怎麼反倒不謝了?”

南弦忙肅拜下去:“妾叩謝陛下恩典。”

聖上“嗯”了聲,“起來吧,今後更要儘心辦差才好。如今官職授了,俸祿也照直院分例領取,但太醫局事務你不需插手,仍舊如平常一樣就是了。”

意思很簡單,掛名的太醫局直院,隻是讓她領著直院俸祿,更師出有名而已。

也是,本朝從來沒有女醫進太醫局的先例,聖上這樣安排,已經是破格了。但女郎要是為官,讓男子屈居於她之下,這又壞了世俗規矩,所以表麵文章做到位,實際職權就不要在意了。

當然,既授予直院的差事,就得往太醫局認領官職,把自己的名牌掛在職板上。謁者丞傳達了聖上的旨意,中書省的手令也到了,內廷謁者送她去太醫局到任,早接了消息的黃院使領著副使等人在正堂上迎接,見她進來,客氣地拱起了手,紛紛向她道喜。

南弦還了禮,“聖上抬愛,我僭越了。”

既然是聖上的意思,哪能說是僭越呢,眾人虛頭巴腦說了許多漂亮話,院使和副使親自把她領到直院的值房內,黃冕掖著手道:“這是令兄之前辦公的屋子,裡麵的東西都不曾動過。如今向娘子接替了他的職務,也算是個傳承吧,一切就交給向娘子了。”

南弦微欠了欠身,“多謝院使。”

黃冕擺了下手,與副使一起離開了。

直起身,她站在案前怔忡了好一會兒,心裡漸漸泛起酸澀,想到識諳,眼眶就紅了。

手指摩挲過筆墨,還有案頭放置的醫書,東西還在,物是人非,一個家的渙散,原來那樣輕而易舉。

後來她在值房流連了很久,拿手絹一點點擦拭細微處的灰塵,直打掃了一刻鐘,才關上門出來。

太醫局的布局,和其他官署不一樣,到處擺放著及頂的藥櫃,即便是白天,正堂裡也有些昏暗,光線像穿不透窗格子一樣。

她循著走道慢慢往正門上去,走了一程,忽然聽見副使的聲音,帶著無奈的口吻道:“官署內所有人入職都要經核驗,如今一個女流當上了直院,難怪他們怨聲載道。”

黃冕的聲音無情無緒,“人家確實有些能耐,陛下與皇後都信得過她。”

副使道:“再信得過,到底也是女子,在宮中治治婦科就算了,何苦弄到太醫局裡來做官!早知如此,就不該派向識諳往川蜀去,也不至於如今換個女郎來局中搗亂。”

黃冕“嘖”了聲,“當日小馮翊王讓我派遣他,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誰知他一進川蜀便失蹤了,這怪得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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