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2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9514 字 9個月前

他做小伏低,她聽後美目一婉轉,在他心上挽出一朵花來。他從沒見過她這樣極具風情的樣子,那是堅毅端莊之外的另一種柔美,是女郎特有的溫情。他忽然有些想哭,自己執拗地追尋了這麼久,終於守得雲開了。

正因為事情鬨大了,後麵一切便水到渠成了,第一日他就進宮麵見了皇後。南弦沒有父母,這件事須得有個人來牽線搭橋,皇後得知後,自然是欣然同意的,“我早就瞧你們般配,也與向娘子說起過,可惜那時候人家沒那個意思,實在可惜。還好事在人為,你呀,膽子夠大,就這樣把她搶過來了……也罷,向娘子這種性情的女郎,若是不添一把柴,恐怕當真改變不得她的心意。”

神域向上謝了恩,又虛與委蛇了一番,才從含章殿退出來。往南直入官署,經過雲龍門的時候,半道上遇見了徘徊不去的黃冕。

腳下頓了頓,他知道黃冕是來找自己的,依然露出了驚訝之色,“這麼巧,在這裡遇上黃院使了。”

黃冕訕訕拱手道:“不是湊巧,卑職是特來拜謝大王的。那醫學自儘後,這件事便沒有再追查下去,聖上隻是下令,將藥房中的廣防己如數撤下,不得再用這味藥材。那日若非大王相救,我這太醫局正使的位置,恐怕是保不住了。”

神域“哦”了聲,“我當什麼事,原來是這一樁。黃院使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何須你親自過來道謝。”

黃冕忙道:“要的、要的,於大王來說是舉手之勞,於卑職卻是性命相關。卑職在太醫局這麼多年,一向謹

小慎微,但若說私心,確實是有,因此慚愧得很。()”

神域笑了笑,本王知道,這是局中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那日才會挺身而出,為院使擋煞。()”

黃冕拱手再三,“大王的恩情,卑職牢記在心了,日後若有機會,一定報答大王。”

神域輕描淡寫,“不足掛齒,院使客氣了。”

如此一番恩情,太醫局也收歸囊中了。黃冕今年不過五十,離致仕起碼還有十年光景。十年之後,等到向識諳接替他,太醫局也沒有籠絡的必要了。

那廂的皇後呢,見過神域之後便去了聖上的式乾殿,把神域求娶向娘子的事,都與聖上說了。

聖上低頭哂笑了聲,“為個女郎,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如今就要得償所願了,他心裡一定很歡喜吧。”

皇後覷了他一眼,“陛下不讚同嗎?”

聖上沒有說話,眉頭緊蹙著,半晌道:“我總覺得自己身上這病症,沒有那麼簡單。”

也是,哪個正值壯年的男子,願意接受自己是個藥罐子的事實,但他的身體是一步步垮掉的,他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皇後肚裡有牢騷,正愁找不到機會發泄,見狀便不留情麵地說:“我看這病症發展,卻是有跡可循。用藥期間,不是讓陛下戒房事,修身養性嗎,陛下做到了嗎?癲症發作之後,雲氏還召太醫診過脈,想看自己是否有孕呢。可見陛下是一點沒閒著,都病成那樣了,還有心思眠花宿柳,如今又怨病重,這病是平白來的嗎?”

聖上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捶了下榻板道:“什麼眠花宿柳,你把朕說成什麼了!把這後宮說成什麼了!”

皇後彆過臉道:“我也不曾說錯,那些不顧陛下死活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見聖上氣得很,又怕他氣大傷身,隻好重去安慰,語重心長道:“咱們命裡無子,既然如此就不要強求了。你如今這身子,就算能得一兒半女,孩子的身底子也好不了,看開些吧。先前雁還娶親總是一而再地推脫,咱們總不能綁他入洞房,如今他打算娶親了,不管娶的是誰家女郎,隻要能生孩子就行。我看向娘子不錯,樣貌長得好,人又聰明,行事也穩重,她生的兒子,必定樣樣俱佳。隻要咱們後繼有人,還愁什麼?接下來調養好自己的身子,不也是江山萬年,仍在你手嗎。“

聖上抿著唇,良久沒有言語,皇後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太醫局的人,都是不可用的廢物,好不容易來了個女醫,如今又要被神域娶走。”

皇後了然,試探道:“陛下忘了,向娘子早前可是他舉薦的。”

聖上怔了下,“英雄莫問出處,隻要能治病,是誰舉薦的又如何。”越說越喪氣,“可惜,往後是不能再用了。”

皇後道:“為何不用?”

聖上覺得她簡直多此一問,“曆來沒有王妃做女醫的先例,弟媳給伯叔治病,不成體統。再說他們成了夫妻,必定一條心,你還讓她替你治病,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結果皇後一笑

() ,回身坐在榻沿上道:“我卻覺得照舊可以讓她為陛下治病,不必心存忌憚。”

聖上不解地望著她,她“嘖”了聲道:“陛下與小馮翊王兄友弟恭從何處來?正可從此處來啊。隻要一切照舊,朝中眾臣還有誰會說你們兄弟鬩牆?且向娘子以前隻儘七分力,今後就得儘十分力,越是瓜田李下,越會謹守本分。再者,她常出入內廷,對小馮翊王也是個牽製。隻要兩下裡太平,咱們扶植嗣子上位,將來身後事就不要去管了,難道他還能篡他兒子的位不成!”

聖上聽完皇後的話,豁然開朗,感慨道:“你若是男子,我定要封你做宰相,與朕共襄朝政。”

皇後並不領情,“哪個要做宰相,嘔心瀝血都是為了人家的江山。我就做我的皇後,在後宮中當個富貴閒人,不知多自在。”

聖上倚著憑幾一笑,“這麼說來,天底下最受用的就數你了。”

皇後當然得說兩句順風話,“我也是仗著陛下的勢,有陛下護佑著,我才能閒適到今日。往後陛下也好生作養著吧,隻要人在,江山就在,能清閒時且清閒,現在有人為你分憂,將來有人為嗣子分憂,不是很好嗎。”

所以皇後才是那個善於馭人的人啊,與其處處猜忌,不如讓他為我所用。聖上到底也釋懷了,自己身體要是好,還可以爭一爭,身體不好隻能退一萬步,先保全自己要緊。

就這樣商議定了,皇後擇日召見了南弦,南弦依禮向她福身,這回她親自攙扶起來,笑著說:“向娘子不必拘禮,早前你替我治病,我們相處很是融洽,沒想到更深的緣分還在後頭。你與雁還雙親都不在了,婚事就由宮中操持吧,你放心,必定辦得風風光光的,不會讓你受委屈。”

南弦很不好意思,謝了恩後低頭道:“妾也不曾想到,姻緣竟在這裡。”

皇後道:“人生境遇就是這樣兜兜轉轉。我看雁還對你用情很深,他一個穩當人,著急了隻好擄人,手段雖耿直了些,卻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言罷又小聲問:“這門婚事,你不為難吧?”

女郎提及婚事總顯得靦腆,但她也不是小家子氣的姑娘,斟酌道:“以前我不敢往那上頭想,總覺得我與他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後來他鬨了這一場,我雖然怨他,但也慶幸他讓我下定了決心。隻是很覺得對不起我阿兄……”

皇後道:“感情這種事,哪來什麼對錯。喜歡哪個便嫁哪個,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含糊將就了,對不起的是自己。你放心,神家的男人不說樣樣都好,情之一事上,還是靠得住的。”說完了見她不置可否,皇後自己笑起來,“你心裡大約在嘀咕,陛下後宮這麼多,我怎麼還能說他好。”

南弦含蓄地在杌子上欠了欠身,說不敢。

皇後倒也坦然,“我們生在帝王家,哪能求得從一而終,他沒有寵妾滅妻,萬事以我為先,這就已經很好了。想當初他還是太子那會兒,為了娶我,也費了一番功夫,後來成親在潛邸,過了一段甚是甜蜜的日子。女子就是念舊情,對他左一位夫人,右一位婕妤,也隻有包涵,誰讓家中有帝位要承襲,著實是急盼孩子。”

南弦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了,一是催促孩子,一是預先讓她有準備,神家的男人日後納妾,都在情理之中。

皇後見她沉默,又笑著轉變了話題,“我與陛下商談過了,陛下習慣由你診治,恐怕往後還要麻煩你。”

她暗覺意外,但皇後既然這樣說,就沒有推脫的餘地,隻得起身應了聲是。

皇後很滿意,接過長禦遞來的紅冊子,展開給她看,“宗正寺推算了幾個日子,你瞧哪個更合適?依我之見,還是越快越好,想必雁還也這樣想。”伸指點在八月初六上,“這日怎麼樣?完了婚,十五日宮中設中秋宴,你們夫婦一齊進宮,雁還也不必形單影隻了。”

皇後已經擬定了,她自然不能更改,“就依著殿下的意思辦吧。”

八月初六,還有一十日,時間排得很急,但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心裡也隱隱有了期待,拖延到一十歲,這回是真要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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