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2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10462 字 10個月前

卿暨

() 道:“翅膀硬了,要從窩裡蹦出去了。”一手指向門外,“你滾,由得你滿天飛,我也不想管你了。反正我與你母親也指望不上你,你想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畢竟這個辦法屢試不爽,每回扔下氣話,他也隻是懊惱一會兒,轉身又回房了,料定他這次又是這樣。

結果他臉色發青,連連說好,“我若出了這個門,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話趕話地,卿暨也酒氣上頭了,大聲道:“我一個當老子的,難道還要被你拿捏不成!你要滾便滾,我要是求你回來,我就跟你姓!”

卿夫人眼巴巴看著他們鬨得不可開交,上陽居然奪路就跑,把她驚得呆在那裡,“咦,他真走了?”

卿暨哼了哼,“看著吧,一準躲在門外,還等著老子低頭呢。”說著吩咐夫人,“這事你彆管了,也不許喊他進來。”

家主說完這番話,搖搖晃晃又回去睡覺了,留下卿夫人迷茫著,在廊下旋磨打轉半晌,到底還是派身邊的仆婦出去看一眼,確定公子在不在。

仆婦很快回來了,搖頭道:“外麵沒人,公子不在。怎麼辦,這樣大熱的天,可彆中了暑氣。”

卿夫人也有點著急,但轉念一想,他如今有了官職,也許去左衛了。父母與子女之間吵幾句嘴,還有隔夜仇嗎,明日就會回來的。

一方負氣出門,一方覺得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無家可歸的卿上陽隻能去向宅,又不好意思進門,蹲在門廊上唉聲歎氣。

天都黑下來了,門房才發現抱柱旁的黑影,上前仔細一看,驚道:“衙內,您怎麼在這裡?”

卿上陽抬眼看了看他,沒吱聲。門房束手無策,隻好進去傳話,“出怪事了一娘子,卿衙內蹲在咱們家門外,像個叫花子。”

允慈得了消息,忙出門查看,果然見他抱著膝頭一動不動,便納罕地上前問他:“你這是怎麼了?被家裡趕出來了?”

他從兩臂間抬起頭,氣呼呼道:“我再也不回去了,你要是不嫌棄,就把我招贅了吧。”

允慈呆了呆,“你與父母說起我們的事了?”

卿上陽“嗯”了聲,“我早知道他們不會答應,也沒什麼,我半年不曾領俸祿,賬上有些積蓄,餓是餓不死的。”說著起身牽住她的手,眼巴巴道,“不過日後家業是繼承不了了,奴仆也隻能少用幾個,但你放心,我一定能養活你,不讓你受苦,你信不信我?”

允慈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他能為她與家裡反目,說明這回的決心是很大了。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猶豫的,立刻點頭,“我信你。我也不曾貪圖過你家家業,隻要你待我真心,我就招你入贅。”

但話是這樣說,家裡畢竟有阿兄,不符合招贅的標準。當晚收留了卿上陽,第一日允慈就上清溪王府找見阿姐,和她商量對策去了。

南弦驚訝不已,“上陽這回居然如此果決?”

允慈說是啊,“今日他去找人籌錢了,睡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打算自立門戶,不靠家裡也能活得好好的

。”

南弦道:“要籌錢買房子嗎?南尹橋的房子閒置著(),全當我替你置辦的嫁妝就是了。不過不得家裡長輩答應★(),怕是名不正言不順,若是能讓卿將軍夫婦回心轉意最好,要實在不行,也須得讓上陽三媒六聘上向宅提親,絕不能含糊。”

一旁的王府傅母道:“不過這卿將軍夫婦,倒與常人不一樣,換了尋常人家,就是看著大王與王妃的情麵,也要巴結住這門婚事。畢竟將來助益多多,能與大王做連襟,這是何等的榮耀。”

南弦淡淡一笑,這也說明卿家夫婦有異於常人的敏銳。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好,榮辱隻在轉瞬,神域的後代可能會承襲神家的江山,但神域本人會如何,還有待觀望。

南弦心疼的是自己的阿妹,允慈與上陽兩情相悅,能遇見一份平實的感情多不容易。況且他們從小認識,打打鬨鬨間長大,比半道上遇見的不知脾性的人,不知強了多少。把允慈交給上陽,她是很放心的,南尹橋的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先給了允慈,至於他們怎麼安排,就憑他們的喜好吧。

允慈有些不好意思,“可那屋子,值好多錢呢。”

南弦摟住了她,在她耳邊小聲道:“阿姐現在有錢,小馮翊王將家底都掏給我了,你彆怕我過不好。南尹橋的屋子我一直留著,其實也是為你。不拘將來嫁得怎麼樣,那宅子就是個退路,心裡有了底,總是不慌張。阿娘沒了,若阿姐不為你考慮,誰為你考慮呢。”

允慈“嗚”了聲,抬臂抱住了她,親昵地在她臉頰上蹭了又蹭,“難怪算命的說我好福氣,我還有阿姐。”

南弦拍拍她的脊背,自己能出一份力,阿妹就少經受些磨難。後來又仔細叮囑她一些話,她一一記下,這才回去了。

神域從書房回來時,已經換好了衣裳,一身滄浪的衣袍,襯得人愈發清逸俊朗。探身看了看,“允慈走了麼?時候差不多了,你也預備一下,咱們該出門了。”

天色向晚,該上茶陵樓迎接貴客了,南弦道好,忙進去換了衣裙,頭發早前就綰好了,插上簪環就可以。

趨身在鏡前戴耳墜子,奇怪得很,這耳朵不知是怎麼長的,左耳的耳洞稍歇幾日就半滿了。這回又是這樣,盤弄了兩下,耳垂折騰得發紅,氣咻咻道:“這耳朵與我有仇,戴不進去。”

他聽了,接過她手裡的耳墜道:“何必為難自己,戴不進去就算了,沒有耳墜也很好看。”邊說邊低頭打量,詫異不止,“這針怎麼粗得扁擔一樣?”

南弦歎了口氣,把右耳上的也摘了下來,氣惱地嘀咕:“市麵上的都這樣。本想不戴了,可我也愛漂亮來著……”

她如今學會了說出心裡話,承認自己喜歡漂亮的首飾,喜歡漂亮的衣裙,這是女郎的天性。隻不過以前總克製著,仿佛越是素淨,就越附和女醫的身份。如今新婚喜慶,暫且也沒有接診,看著手裡的墜子就有些惆悵。最後無奈地放了回去,不再糾結於此了,轉身說走吧。

他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沒有多說什麼,牽著她的手出門,

() 扶她坐進了車裡。()

車輿內供著冰鑒,馬車行動起來,有絲絲涼意拂麵。他偏頭道:你不喜歡交際應酬吧?今日是沒有辦法,得見一見人,走一走人情,日後就不需要了,你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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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弦有散淡的天性,也鮮少有覺得為難的事,揶揄道:“官場上交際少不了,不與人往來,豈不是讓人說我清高嗎。小馮翊王八麵玲瓏,卻娶了個木訥不知世故的娘子,我倒成了你唯一可指摘之處,那怎麼行。”

他失笑,“你已經想得如此透徹了?”

她說自然,“我也能應酬,要不然平時怎麼接診?今日宰執們的夫人也來,我與樞密使夫人有過幾麵之緣,所以你不用怕我應付不了,我自有我的手段。”

他點頭不迭,她是穩當人,隻要她願意,自然能與那些貴婦們打成一片。

馬車篤篤到了茶陵樓前,兩個人下車之後便站在門前迎接賓客。太陽雖要落山了,但餘威猶在,站一會兒就熱氣氤氳。

他轉頭看她,見那秀麵上紅暈淺生,薄薄起了一層汗,心疼之餘忙卷袖子替她掖汗。

南弦讓了讓,嗔道:“我臉上有粉,回頭汙了你的衣袖可怎麼辦。”

他說不打緊,“上次副相領上沾著胭脂,還不是在官署與人論道,侃侃而談。我知道他家中沒有妾室,隻有一位夫人,這胭脂必是夫人的無疑。你看多年夫妻還能這樣恩愛,我心裡很是羨慕他,並不覺得他在人前失了體麵。”

他能夠發現一些細微之處,他的體會也與旁人不同。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你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取決於你眼界的高低。他看見的是結發夫妻相濡以沫,換了個人,也許隻會浮想聯翩,致力於研究那胭脂究竟是誰的。

所以一切都在向好,他慢慢能夠發現人世間的溫情,慢慢變得平和寬容,不再對一切充滿怨恨。她想起他以前說過的話,讓她心驚得很,他說神家早該滅絕,連他自己都不該存活於世,那是何等的自暴自棄,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如今再看他,神態自若,內心平靜,經曆了諸多動蕩,終於從深淵中爬出來了。

好的婚姻,可以給彼此帶來救贖,若果真這樣,倒也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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