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熠老實地點了點頭:“你怎麼也在看?”
“聶導說我琢磨角色有些問題,讓我看看其他人的表演找找靈感。”
顧熠朝聶樹生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導演正對著杜訥言和王淵兩人比劃,好像對兩人的這段表演還不滿意。
顧熠默默歎了口氣:“怎麼才能達到聶導的要求?”
“先演著唄,再自己找感覺。”嚴錫澤道,“這種事急不來,越急越會給自己壓力。”
顧熠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拍《一枚信箋》那時候,對表演一無所知,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在《亡國之君》劇組,他最好能摒棄自己以往掌握的拍攝經驗,以最沉浸的狀態投入到角色當中去。
客觀來說,旁觀的這幾天,他學到了不少東西,王淵、杜訥言和傅年都是經驗豐富的演員,哪怕是那些沒有太多爆發力的鏡頭,他們也能以最貼合角色的狀態演繹出來。
顧熠記筆記記到手酸。
事實上,接下《亡國之君》劇本後,顧熠很清楚,魏晟這位帝王恐怕會是他演員生涯裡最難演的角色,所以他提前做了很多準備。
但進組之後,他很快意識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準備根本不夠。
不過,他詢問過聶樹生,和編劇、其他演員都有交流,對這個角色的理解比一開始要深入很多。
角色既然已經接下,他也沒有畏懼的必要,一門心思往前衝就是了。
顧熠沒有想過去碾壓誰,去超過誰,隻是想把角色演好而已。
當然,因為他周圍都是最出色的演員,如果魏晟這個角色的表現力比明仲、顧芳差太多,那麼電影畫麵必然會很不和諧。
因此顧熠不僅要接住他們的戲,還要演出魏晟這位帝王的特質。
畢竟,他才是那位亡國之君。
……
“各就各位,各小組注意,演員們也注意左右。”
聶樹生聲音不高,但隻要他發了話,演員們就沒有不聽的,每位演員都在對應的位置站好,等待著這場拍攝開始。
這是一場大朝會,也是魏晟在電影中的首次亮相。
一眾演員也想通過這場戲衡量顧熠這位主演的分量。
魏晟這個角色找顧熠來演,其他演員並不意外,放眼整個演藝圈,能駕馭好年輕帝王角色的演員恐怕隻有顧熠一個。
但人合適,不代表顧熠一定能撐起魏晟這個角色。
和《亡國之君》題材接近的電影很少,電視劇倒有幾部,其中最經典的那幾部,還是帝王中年威勢最熾時和臣子的交鋒。
中年演員們是互相接得住戲的,就算其中有年輕角色,年輕演員占據的戲份也相對偏少,並不會影響劇集整體的節奏。
“拍攝開始。”
聶樹生聲音傳開後,原先喧嚷的大殿頓時一片安靜,臣子們守在殿中,不久後,一道明黃的身影出現在殿中。
他步伐不快不慢,身姿不似先帝那般臃腫,卻也不似先帝急躁,就連步伐也帶著一份焦躁之感。
當先帝暴躁易怒動輒抄家時,大臣們心中並不畏懼,可新帝這麼輕飄飄地走著,卻叫人無端地心裡一突。
聶樹生沒有喊停,其他演員便明白,顧熠這出場過了聶樹生這一關。
朝會開始後,大臣們便各自彙報,朝廷之禍有三,一為天災,二為北方叛亂,三為國庫空虛,前朝天子們驕奢淫逸,將國初的基業揮霍了個精光,隻留下一個爛攤子給魏晟。
“隻要派出袁大將軍,那北方蠻子必被掃清,讓陛下再無後顧之憂。”
“袁鼎和隻知紙上談兵,陛下,萬萬不可啊。”
顧芳屬意派袁鼎和,他卻非明仲心目中的人選。
這一場戲裡,朝臣們麵前驕橫不可一世的顧芳儼然成為了天子最謙卑的奴仆,而老謀深算的明仲,此刻也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在曆史上,顧芳的名聲雖然差,可他繞不開的是一個貪字,加上他身為太監目光短淺,的確耽誤了不少事,可首輔明仲卻是入了奸臣傳的。
然而此刻,顧熠站在魏晟的角度,卻覺得顧芳像忠仆,雖有私心,卻是向著他這個主子的,而明仲的憂國憂民也不似作假。
觀眾有觀眾的角度,他們熟知曆史,對曆史人物能做到客觀評判,可身處其中的角色卻並不清楚曆史的走向。
杜訥言和王淵的表演給了顧熠強烈的沉浸感。
在真實的曆史上,魏晟並不是一位名聲很差的帝王,雖然他是亡國之君,對魏晟最多的評價,是他生錯了年代,生得再早些,他就算不能創造一番偉業,守成是沒有問題的。
待顧芳和明仲二人交鋒過後,龍椅上的魏晟問道:“派袁鼎和為將,派哪裡的兵?南兵狡詐,北兵怠惰,誰能助朕平叛?”
鏡頭之中,魏晟初問時還帶著一絲玩笑的語氣,問到第二遍時,他語氣裡已經沒有了耐心。
首輔明仲正欲說什麼,雙眸卻在此刻與天子對上。
魏晟眼中笑意全無,見慣了先帝渾濁的視線,和新帝對上時,明仲隻覺自己心中所想已被儘數看透。
新帝的平靜甚至讓他感覺到畏懼。
而作為演員,在王淵看來,顧熠的演繹並沒有讓他覺得出戲,他和杜訥言對戲時是什麼感受,和顧熠對戲時就是什麼感受。
如果說《亡國之君》的拍攝節奏是一條水平線,那麼顧熠所展現出的表演至少在水平線以上。
他的氣場能不被其他演員所淹沒,能成為朝會的控製者,就足以說明顧熠的厲害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