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謝菩薩(2 / 2)

好脾氣纖細得像蛛絲,有時候警覺過頭,彆人話才說第一句,他已經想到第三句去了,活像誰家還沒出閣的大姑娘,彆扭又敏感。

還有頭那幾回她的不敬。唉,他為心上人守身如玉,她卻幾次三番試圖染指他,也不曉得這樣的過節,他要記到猴年馬月去。

仙子的賣相債主的款兒,這號人要哄著捧著,最好彆觸他楣頭,畢竟他好像還有些陰陽不調,脾性總反複無常。

司瀅想清楚了,決定以後都拿謝枝山當菩薩對待,看在豐厚嫁妝的份上,也該供著他。

……

吃食熱騰騰出鍋,已是戌時三刻。

送到陶生居的時候,剛好陸慈也來了。

彼時謝枝山正在水榭喂魚,他憑欄立著,手裡撚著麵屑徐徐灑開,逗得一汪鯉魚覺也不睡,紛紛張嘴索食。

“聽說是教坊司來人,生生把徐貞雙給捆走了?”陸慈倚在靠柱:“何必這麼麻煩,你打聲招呼我馬上派人來拖,省得留她在府門口礙眼鬨事,還把你府裡人給弄傷了。”

“一樁小事罷了,哪敢勞動錦衣衛。”謝枝山喂完魚,挪動去淨手。

陸慈先他一步坐到石桌旁,撚著板糕吃了一塊:“油潤適口,司姑娘手藝可真不賴。”

謝枝山嫌他吃相不佳,又疑他剛從詔獄出來,手上大概沾過刑具與人血,因此抽個碟子拔兩塊吃食另外推給他,以示反感。

潔癖人總有各式講究,陸慈早也習慣了他這臭毛病,囫圇吞下糕餃,便搖頭晃腦道:“你與徐閣老的師生情份,算是被他那個好女兒給揮霍光了。她立意害你,你卻還不動她,莫不是真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說著拄起下巴:“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人家早就芳心另覓,成了彆個的棋子?”

“你指誰?”謝枝山揭開湯盅的蓋,不耐與他打啞謎。

陸慈笑了笑。敢這麼說,就是府裡的眼線差不多給清完了。

他拿指頭蘸了茶水,先是在案上寫了趙字的半邊,接著抹掉,直接寫下‘小閣老’三個字。

謝枝山執起小勺在湯盅裡攪動,接著嘗了一口,眉目舒展開來。

再看糕點與餃子,也是精細吃食,難為她還會動手做這些。

“小丁將軍來了?”陸慈劃掉水跡,敲出一聲問。

謝枝山慢吞吞喝著湯,等汁水見底了才放下勺羹,去取巾櫛拭手:“來了。”

“那南山的貪墨案,這就要開始重查了吧?”陸慈撐住半邊腦袋:“有什麼需要錦衣衛幫忙的,儘管提。”

謝枝山睨他一眼。

陸慈挑著嘴角笑了笑,一語雙關道:“錦衣衛忠於萬歲爺,如今你也忠於萬歲爺,那咱哥倆……可不就是一條船上的麼?”

水榭風涼,謝枝山壓了壓袖擺,略微晃神。

翻了自己的案子,如今又要翻他人的案子,少不得要與各方往來走動,所以今後府裡的來客,應該不會少了。

丁淳……

男人最了解男人,傍晚時他在院門口的一番神態變化,在謝枝山眼裡昭然若揭。

常年待在軍營裡的人,沒什麼機會接觸姑娘,到了年歲之後,最耐不住那樣意外之下,所謂的驚鴻一瞥。

正出著神,一雙爪子伸過來,把謝枝山跟前剩下的兩碟吃食端起來:“你不吃,我帶走了?”

謝枝山攏起眉頭:“連吃帶拿,朝廷沒給錦衣衛發俸祿?”

陸慈滿臉純質:“我不過是覺得司姑娘手藝不錯,貪她這兩口吃的,不過你要心疼碟子,我在這吃完就是了。”

說罷一口一個,當著謝枝山的麵把東西給造了個精光。吃完也不等謝枝山開口攆,自己活動手腳,揚長而去。

隻吃得一盞梨羹的謝枝山乾瞪著眼,直到人走得沒影了,才悻悻起身,回了臥房。

當晚安置,沒能睡得太安穩。

重生之人夢多,形形色色,雜亂交錯。死了也不得清淨,大概指的就是他。

今夜的夢裡暗得隻有一隙光,所處之地逼仄,還有死氣沉沉的異味直往鼻子裡鑽。

是死牢。

也是喝了一盅清淡的羹湯,接著人便迷瞪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個怯怯的身影蹲踞下來,小聲喊他幾句,接著一雙手壓在他膝上,一雙軟唇也印了過來。

密密的吻,津液濡濕彼此的唇肉。都是頭一回,都生澀得不知怎麼繼續,初時他被動些,後來他更急切些,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接連炸開……隻記得本來鋪得好好的草條,最後拋灑得到處都是……

被夢圈困住的後果,便是次日起晚,險要錯過朝會。

謝枝山頭痛欲裂,洗漱過後便匆匆往外走。

經過一扇影壁,恰好遇著司瀅。

跟謝枝山不同,司瀅昨晚睡得出奇地好。大抵手頭有錢了,人心也寬綽得多,一夜無夢。

她本來打算去給謝母請安的,這會兒見了謝枝山,便也笑著朝這樽菩薩俯了俯身:“表兄。”

笑得太好了,牙齒雪白有光,一雙唇彎著,過份水潤。

鬼使神差間,昨夜的夢境,複又衝入謝枝山的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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