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縣很快恢複了往日的安寧和樂,尚謹被拉去欣賞曲樂,吹竽、鼓瑟、擊築、彈琴,十名樂師錯落席間,奏的是臨淄當地有名的曲目。
若說前一首合了琴當有的太古之音,這一首則更有市井氣息,據臨淄縣令說下一首令人如至飄渺之海。
臨淄作為超十萬戶的大縣,生活還是很愜意的,尤其是娛樂,可謂多種多樣。
鬥雞走犬自不必說,蹴鞠更是有不少好手,他看著一個縣裡踢的比現代某些人好多了。
縣尉總想和他玩六博棋,他每每拒絕,縣尉的歎氣聲都快把屋頂掀翻了。
這次有這麼多樂師,是慶祝成功渡過蝗災這個難關。
其實也算不得樂師,而是黔首自發來慶祝的。
生活富足的地方,人們自然也會有些額外的興趣愛好。
自從來了臨淄,尚謹總覺得自己有那麼點不協調,倒不是因為思想,而是因為他不會樂器。
臨淄的男子,家裡稍微富足一些,基本是人手一件樂器,就是沒錢的,那也得有個自己製作的竹笛木笛。
估計等他回鹹陽,彆的不一定學會了,樂器總要會一兩樣。
之前他還笑扶蘇辛苦,日日要練琴,如今要入鄉隨俗,自己也非得學了。
蝗災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又瞅上了鹽鐵。
齊地以冶鐵、製陶、織繡、製鹽聞名。
姑母一頭紮進了刺繡一行裡,估摸著是要帶著臨淄刺繡徹底走向全大秦了。
製陶他暫時沒什麼想法,目光自然放在了冶鐵上,一提起鐵就會想起鹽,齊地靠著海,開鹽場有極大的前途。
鹽鐵都是官營的,像鐵這一類雖然緊供著軍隊,但是也會有少部分放出來給民間的鐵匠鋪,鹽自不必說,本就是要賣到民間的。
如果能讓鹽鐵的質量更好,數量更多,總會對百姓有利。
齊郡臨海的地盤不算多,卻也足夠他考察製鹽了。
不過這事就跟之前冶鐵一樣,又是兩眼一抹黑,隻能慢慢學,慢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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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原本的曆史,嬴政本該在公元前215年進行的第四次巡遊一直沒發生,直到今年。
這個時間點對於尚謹來說非常敏感,正是焚書的那一年。
如今他身在齊郡,扶蘇也不在鹹陽,他很難對鹹陽的決策造成影響。
何況本來也不好阻止,祖龍焚書的最根本目的就是為了統一思想,穩固統治。
他沒有立場去勸。
不過無論能不能阻止焚書,隻要沒有再出現一個項羽之類的人把鹹陽藏書燒了,等到以後,他就能讓這些留有存檔的書繼續流傳。
果不其然,焚書一事的導火索還是出現了。
鹹陽宮。
嬴政生辰,正月還是冷得很,鹹陽宮的筵席之上熱了酒。
恰逢去年年末收複河南,確實是該歌功頌德一番的時候,仆射周青臣上前祝壽作頌:“他時秦地不過千裡,賴陛下神靈明聖,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
嬴政聽了自然是喜悅,周青臣得了讚賞,也笑眯眯地退下了。
嬴政舉起手中的水晶杯與眾臣同飲,尚謹走前叮囑不要多用青銅器,他是聽了的。
酒方飲罷,隨著淳於越起身進言,殿中氣氛為之一凝。
“臣聞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麵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
周青臣的臉色比嬴政變得還快,或許他說的有誇大的地方,可誰會在皇帝過生日的時候去觸黴頭啊?
難道要他說,陛下,北邊匈奴東胡還沒死絕,海那邊說不定還有地,西邊山裡還有蠻夷,陛下壓根沒統一天下?再說剛剛才打完仗勞民傷財不該打?所有人都過得苦不堪言?
再說了,什麼叫沒有忠臣?說得好像陛下要是出了事,沒一個人來救似的。
底下幾個公子的臉色就更糟糕了,這話說的,阿父壓根就不會封王,能不能彆把他們擺上來說話。
尤其是公子榮祿,他根本不想當王,要管事多麻煩,沒管好還要受罰,哪有當皇子來的痛快,他還想多享受幾年。
再說了,他們這些公子怎麼就和黔首一樣了?他們的吃穿用度可比黔首好太多了,而且也不是完全沒有實權。
他真想把淳於越揍一頓。
公子高總有不好的預感,這時候不禁想要是長兄或者明章在就好了。
要是長兄在,無疑是最有資格反駁這事的了。
要是明章在,大約已經把淳於越說的啞口無言了。
當然,也有蠢蠢欲動,覺得封王也很好的,隻是沒一個人敢露頭。
嬴政到底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看不出半分怒氣,隻是讓眾人當場論起此事來。
即便如此,大臣們竊竊私語之下,氣氛還是越來越凝重,直到一隻赤色的小雀帶著一封信飛入殿中。
竟是讓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