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晉軍攻陷了曹國都城,俘虜了曹共公,楚成王依然選擇繼續猛攻宋國。”
“圍魏救趙失敗了?”霍去病覺得楚成王真是雄才大略,這都能不為所動。
“在大臣先軫的建議下,晉文公讓宋國以土地賄賂秦、齊兩國,請兩國出麵使楚退兵,製造秦、齊與楚國的矛盾,同時,他將攻打下來的曹、衛之地分給宋國,堅定宋國抗擊楚國的決心。”
霍去病瞪大了眼睛,還能這麼做?
“齊、秦為得到宋國的土地自然是站在宋國這邊,並且出兵幫助晉國,而得不償失的事情,楚成王也不會去做,他選擇了退兵。”
霍去病原以為故事到了這裡該結束,但是城濮之戰還是沒發生。
“那他們是怎麼打起來的?”
“楚成王讓當時的令尹成得臣,也就是子玉,不要逼近晉師與之交戰。他認為晉文公在外麵逃亡近二十年才回到了晉國,重重危險他都脫身了,又得民心,這便是天意,這樣的人見識謀略極好,與晉文公這樣的人打仗是得不到好處的。”
“楚成王說得對,晉文公這樣的人絕不是好惹的。”
“楚成王可是個了不得的君王,他雖是殺兄上位,但是上位以後廣修德政,與周天子的關係很好,也借此名正言順地攻打異族,得了南方千裡之地。”
“他還下令撤出了占領齊地穀城的駐軍,將穀城主動歸還給齊國,以期與齊國重新修好。”
“但是子玉為人剛強,執意要出兵,說自己不敢說一定要立功,隻是想堵那些說閒話人的嘴。”
“那時候的將領這麼……”霍去病還以為再怎麼說國君也是在將領之上的,沒想到那時候和大漢差彆這麼大。
“這個子玉怎麼好像和晉文公有仇一樣?我記得舅舅之前說晉文公承諾退避舍的時候他還罵了晉文公。”霍去病懷疑子玉是不是看晉文公不順眼。
“子玉派使者宛春去晉營中說,如果晉國放了曹國國君,讓衛國國君回到衛國,楚國也就釋宋之圍。”
“這也太會裝好人了。”霍去病立刻明白了子玉要做什麼。
這個時代很看重輿論,楚國先行求和,若是晉國拒絕,就能倒打一耙,還能讓宋曹衛對晉文公產生怨言,若是晉國同意,楚國還能得到曹衛的感激,怎麼說都是占便宜。
“晉國哪裡看不透他們想做什麼?於是先把這使者抓了起來,又許諾曹衛複國,讓他們一同伐楚。”
“這便是恩威並施。”
霍去病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追問道:“那子玉脾氣那麼差,肯定生氣,是不是出兵了?”
“嗯,可是晉文公選擇了退避舍。”
“好仁義的國君,竟然真的履行諾言了。”雖然霍去病覺得直接打比較好,不過如此重諾也是很少見的了。
“可太過仁義的國君是不能活下去的,下次和你講宋襄公的故事。”
“那些將軍真的願意退避啊?晉文公的將軍比楚成王的聽話多了。”霍去病已經看出楚國要吃敗仗了。
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那是在將軍比君王更懂如何行軍打仗的情況下,這種君王比將軍腦子更清醒的時候將軍卻不聽話,能打贏就怪了。
“他們也生氣,覺得晉軍是國君率領,而楚軍是將軍率領,怎可君避臣,實在丟臉。”
“狐偃卻說服了他們,既然晉文公曾經受過恩惠,許下承諾,那便不可忘恩失信。打仗是講士氣的,理直理虧總歸不同。”
“子玉不會真的追上去了吧?”霍去病無語凝噎。
“嗯。”尚謹點點頭,“其實論兵力,楚軍是強於晉軍的。晉國軍,加上秦、齊、宋的援軍,約有九萬人,而楚國軍隊加上陳、蔡、許等小國,總共有十一萬人。”
霍去病眼睛一亮,他還以為故事到這兒差不多就結束了,畢竟晉國一直在用計,而子玉看上去怎麼也不像能贏的樣子,沒想到楚國原本還是占優勢的。
“他們排兵布陣有何不同嗎?”
“並無大的差彆。”那時候還真沒有太多陣法。
“那就還是用計不同了,是什麼?”
霍去病話音剛落,在一旁聽了半天的劉徹就出聲說道:“以逸待勞,避強擊弱,佯敗誘敵……”
劉徹洋洋灑灑把後麵的故事講完了,霍去病越聽越興起。
見尚謹盯著自己,劉徹無辜地說:“聽得我都沒心思處理政事了。”
這倒不是因為霍去病和尚謹兩個人聲音大,而是他一聽到誘敵深入之類的詞,就不免想起聶壹的計策。
他這回可是下了血本,派出了十萬大軍,領兵的將領更是名將。
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仆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令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禦史大夫韓安國為護軍將軍。
五人中以韓安國為首。
這剛出去沒幾天,他就心神不寧的。
尚謹佯怒道:“陛下,你都說光了,我還怎麼問去病?”
其實他剛好少說點話,講多了都口渴了。
“那你再講一個。”劉徹也想當故事聽。
“誘敵深入的戰役倒是多,每每提起,總要歎一句,怎麼就是看不出來呢?”
“還真有避開的。”衛青笑著說。
“曹劌論戰!”霍去病眼睛一亮,這題他會,“要仔細觀察,不可冒進。”
“去病真聰明。”衛青摸摸他的頭。
“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陛下可知梁國有種特有的山羊?”
[開始了開始了,小謹開始編故事了。]
[真的好心急,馬邑之圍曆史上失敗了啊啊啊啊啊!]
[但凡小謹現在是個大臣,也不至於隻能拐彎抹角地提醒。]
[還好豬豬和衛青都聰明,換個皇帝我都擔心真把這些當故事聽了。]
“還真不記得,什麼羊?”
“青山羊。”尚謹並不意外,他以前也不知道,是上個世界實地考察才發現的,“我的高祖父是個出了名的善人,見彆人受了傷就挪不動道。他也給牲畜看病,特彆喜歡單父縣的青山羊,說是和彆的地方的羊長得不一樣,稀奇得很。”
他一提起單父縣,劉徹立刻想起了呂太後,呂後不就是單父縣的嗎?沒想到尚謹和呂後還是老鄉。
“他雖說醫術好,卻也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好的。有個人得了重病,實在是治不好,結果那家人將事情怪在高祖父身上,高祖父隻好見著那家人便繞道走。”
這個故事有沒有漏洞並不要緊,隻要彆太假就行。
“有一日,高祖父正挑著醫箱走在荒野上,卻看見一頭青山羊在虛弱地倒在地上。”
“陷阱?”劉徹結合前麵的故事猜出是有陷阱之類的東西。
“是,一頭牛一頭羊對於鄉裡的人那麼重要,他剛從鄉裡出來,也沒聽說哪家在找羊,這一隻羊倒在這裡,可奇怪了。”
“他再定睛一瞧,那羊身上還有個繩子,看不清是綁在哪還是壓在哪,那繩子上有個記號,我高祖父記性好,認出這是那家人的記號,心裡本也沒多想,隻是有些懷疑,想著要是把羊帶回去給那家,說不定能緩和鄰裡關係。”
馬邑之圍的失敗實在讓人唏噓,誰能想到這樣一個計謀最後敗在了細節上?
原本見羊眼開的軍臣單於發現這些放牧的羊雖多,竟然一個放牧的人都沒有,這才起了疑心。
“剛要上前,卻又覺得越來越不對勁,這個時候那家的犬突然奔出來,朝他吠叫不已,高祖父頓時覺得不可久留。”
正派反派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隻狗對應的是漢奸。
軍臣單於疑心後,派兵攻下一個碉堡,俘虜了一名尉史。
這尉史很快背叛了大漢,得知有埋伏的軍臣單於即刻退軍,王恢認為已經錯過了襲擊匈奴軍的最佳時機,連追擊都沒嘗試,就決定收兵。
“他裝作折返,卻注意著動靜,果然,他走出去有些距離,便聽到有人在小聲說話。”
“正是那家人埋伏著,若不是那隻犬‘叛主’,恐怕高祖父已不測。”
“後來呢?”
“這都是沒證據的事情,高祖父也不能如何,隻聽說這家死了隻羊,給這家的鄰居看病的時候,鄰居說那家的主人罵著什麼白費了隻羊,出的什麼鬼主意。”
馬邑之謀功虧一簣,十萬大軍的設伏毫無用武之地,大漢與匈奴的關係徹底破裂,王恢自殺,聶壹隱姓埋名。
“高祖父這時真的確定自己可能被殺,趕忙攜家眷搬到了河東郡。”
霍去病憤憤不平:“如此歹毒,簡直就是禍患!”
“高祖父常和祖父感歎,但凡那家出個人站在羊旁邊請他幫忙,他定會不計前嫌的。若是趁著他救羊的時候下手,那才是真的完了。”
這就跟明示沒什麼區彆了,他都想搖著劉徹的肩膀告訴他,不要讓漢軍偽裝的太過火,放牧哪有連個牧民都沒有的?整個牧羊犬在旁邊都比隻有羊好。軍臣單於再怎麼說也算是單於裡拔尖的了,真的沒那麼傻!
“荒山野嶺的,一隻羊孤零零的待在那兒,他就算想救也要仔細觀察一番才敢。”
“不過高祖是習武的,也難怪那家人要想辦法偷襲,不然就是來個四個人一起,也不一定打得過高祖。”
“我祖父是個粗心大意的,也跟著高祖父學了些本事,說還好那群人不是對著祖父下手,不然祖父定是傻乎乎的就去救了。”
“這何嘗不是誘敵深入?還好沒得逞,不然今日我就不在這裡了。”
從尚謹說起隻有一隻羊的時候,劉徹就呆若木雞了,後麵尚謹說什麼他也沒聽了。
他將整個計劃捋了一遍,越想越心驚。
尚謹也沒去打擾劉徹的思緒,而衛青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陛下?”
“仲卿……”劉徹回過神來,“他們呈上來的奏書,有提到這一點嗎?”
“並非孤零零的一隻羊,說了會放上百隻羊在城外,隻是……”衛青深吸一口氣,“隻是一個人都沒有。”
“嘖,這就是所謂的天衣無縫的計策?!”劉徹頭疼不已,“立刻給他們送信,計劃有變。”
他與衛青立刻商量起如何解決此事,又急召幾個大臣來完善計策。
好好的一個休沐日,全員加班。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劉徹才又喜笑顏開地召見尚謹,感歎道:“謹,你就是傳說中的福星吧?”
劉徹這回還真沒懷疑尚謹是故意的,雖然十萬大軍去前線並不是難知道的事情,但是具體的計劃隻有相關的數人,仲卿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尚謹。
“福星?幫到陛下就好。”尚謹搖搖頭,“不過陛下怎麼把仲卿也派過去了?”
他以為劉徹隻是改變計策,沒想到劉徹一時起意把衛青派去了雁門。
“他們我不放心,還是仲卿在好些。”
*
“你要學荊軻刺秦嗎?”馬邑縣令與聶壹的關係原本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隻是經了這麼一遭,他是真心佩服聶壹。
無論聶壹有沒有私心,單是這份勇氣便足以讓他欣賞。
但這可不代表他想把自己的腦袋送給匈奴單於。
總有人誇荊軻勇武樊於期大義,但是沒幾個人想當失敗的荊軻和丟了腦袋的樊於期。
他不希望聶壹失敗,也不希望自己獻身。
“自然不會,我也不願讓其他人做無謂的犧牲。”聶壹搖搖頭,他還沒喪心病狂到那個程度,“找個犯了死罪又與你相像的人,斬了他的頭顱送去就是,你這幾日便不要出門了。”
“縣令!長安密信。”
縣令趕忙接過,展開一目十行看下去,感歎不已:“陛下當真……思慮周全。”
“聶壹,你瞧瞧。”
聶壹看完,長歎一聲:“我自以為詳密周全,卻不想竟連如此簡單的事情都沒想到。”
“百密一疏,到底是當局者迷……”縣令安慰他,說著說著住了嘴,“陛下不也是當局者嗎?不過陛下定是上天庇佑,自與我們不同。”
“陛下新派了一位監軍使者來,不知會不會生出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