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工作還是好安排的,可惜閨女在念書,寧致平就想著讓她念完高中。等今年七月份畢業,常芳澤恰好尋得一位老中醫給寧蕎調養身子,一天得喝三回中藥,還不能操勞。夫妻倆合計,工作的事就等調理好身子再說,沒想到下鄉通知說來就來,現在大家夥兒都為了不讓子女下鄉到處走動,他們家蕎蕎就隻能耽擱了。
“你們家閨女模樣俊俏,跟電影海報裡走出來的人兒似的,廣民一眼就看上了。他也是個懂得心疼人的,等到時候蕎蕎進了他家門,肯定對媳婦好。”趙紅英繼續道,“至於他媽那邊,咱們也是當兒媳婦的人,婆媳之間哪有處得好的?好事不能光讓你們一家沾了,你說是不是?”
她估摸著話都說到這份上,常芳澤也該妥協了。
然而,人家卻已經沉著臉,一句都聽不下去了。
“你這話是越說越不中聽,什麼叫好事不能光讓我們家沾了?”
趙紅英拉著她的手:“你先彆生氣,咱們就跟親姐妹似的,我就和你說說掏心窩子的話。芳澤啊,說到底,現在該著急的是你們家,不是老林家。不如你拿出點誠意,到時候彩禮方麵退一步?”
常芳澤冷著臉,語調緩慢而有力:“他們家長輩是領導,我們家致平也是乾部。他家姐夫有正經單位,我們家蕎蕎的哥哥嫂嫂吃的同樣是公家糧。他們找人來說媒,還得我家拿出誠意,我們家閨女不受這委屈。”
趙紅英睜大眼睛。
寧家媳婦一向都是個溫吞人,誰知道突然之間,嘴皮子變得這麼利索。
“當爸媽的,不都得聽自家孩子的嗎?廣民喜歡你閨女,就是你們家的底氣。”趙紅英忙說道,“廣民家條件好,他媽那邊也就是給個下馬威,讓你們知道婆家這碗飯不好吃,但話又說回來……”
趙紅英話還沒說完,聽見一陣腳步聲。
寧蕎從屋子裡探頭出來,聲音輕柔軟和:“媽,我才不吃他們家那碗飯。”
“你回去吧。”常芳澤麵無表情道。
趙紅英遲疑道:“那等寧主任下班回來,你再和他商量一下。”
“不必商量。”常芳澤抬眼,下巴朝著寧蕎的方向抬了抬,“我閨女也表態了。”
趙紅英望向寧蕎。
小姑娘不急不躁的,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擺出送客的架勢。
趙紅英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談、談崩了?
這讓她怎麼和林家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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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趙紅英把話給俞翠曼帶回去。
林廣民剛下班到家,聽得眉心緊鎖。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母親的意思,也理解,可仍舊擔心,生怕這事談不妥,到最後鬨掰了。
“我們家這樣的條件,還得上趕著?”俞翠曼挑眉,“規矩就得早點立下,要不然等她進了門,還得我像她媽一樣伺候她?當年你姐還沒出嫁的時候,也不像她這麼十指不沾陽春水!”
“媽,就算要立規矩,也得等婚事成了以後再說。你現在就急著給下馬威,寧蕎膽兒小,嚇跑了怎麼辦?”林廣民不讚同道。
他站起來,沉著臉說:“反正我就認定她了,你要是把她嚇跑了,我就打一輩子光棍兒。”
俞翠曼上哪兒都是拿鼻孔看人,唯獨拿這兒子沒辦法,隻能安撫:“你趙姨話糙理不糙,現在我們家不急,急的是他們家。短時間內,寧蕎上哪裡找個條件能和你相當的對象?”
“那你也不能這麼欺負人。”林廣民說。
俞翠曼撇了撇嘴:“看看你兒子,人都還沒進門,倒先護上了。”
“多大點事。”林廠長大笑,搭了搭林廣民的肩膀,“你要真喜歡那丫頭,我過幾天去跟致平說。最近致平為了他閨女的事著急上火的,下鄉通知不等人,要真辦喜酒,也就是這幾天了。”
“能成嗎?”
“我是他領導,還說不通他了?”
林廣民愣了愣,眸光逐漸變得明亮。
他知道會很快,但沒想到,很可能沒過幾天,就能抱得美人歸。
再抬眼看父母,他倆都是氣定神閒的,還不約而同地呷了一口茶。
“真是沉不住氣,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去。”俞翠曼慢悠悠道,“爸媽還能讓你娶不上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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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寧致平跑了一趟知青辦打聽情況。
“這消息準確?”
“咱倆是老同學,我還糊弄你嗎?”
寧致平的臉色驟然一變。
從知青辦出來,他沒再去單位,直接騎著自行車回家。自行車在車棚裡鎖好,他匆匆往家裡走,恰好撞見趙紅英正趕著上林廠長家。
“寧主任,你一會兒回家,也幫我好好勸勸你媳婦。”
寧致平問了個大概,一到家,瞧見常芳澤這氣憤樣,便知道她想說什麼:“剛才碰見老李他媳婦了。”
常芳澤嗤一聲,到現在還沒消氣,剛要開口,忽地聽寧致平說了一句話。
“我上知青辦打聽過,蕎蕎這一批的知青,大概得上邊疆拓荒。”
常芳澤所有沒說完的話被堵在嗓子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丈夫。
寧蕎也冒了冷汗。
知道幾乎不可能會被分配到安城公社,但沒想到這麼遠。
不管從地勢氣候,還是邊疆農村的落後程度考慮,寧致平都沒辦法再抱著僥幸心理。
他鄭重地做了決定:“芳澤,你說得有道理,這回聽你的。”
常芳澤的腦子快要轉不過彎來。她說過什麼,就有道理了?等反應過來,才想起丈夫提的是結婚的事。
寧致平望向閨女,先前他是不舍得,才一直沒鬆口。
但如今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已經無路可走。
實際上,如果真要給閨女說親事,他有一個連愛人都不清楚具體情況的合適人選。
而且,那邊催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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