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時間適應。
“去多久?”江珩問。
“等等。”寧蕎轉過頭,“你怎麼回事?”
江珩一愣。
寧蕎已經轉到他的麵前,雙手抬起他英俊的臉。
她將臉往前湊,仔仔細細觀察江團長的表情。
直到這時,寧蕎才意識到,剛才吃飯時他為什麼心不在焉。隻是他調整得很快,一頓飯結束,就又恢複如常,而她沒有注意到。
寧蕎眯起眼睛:“我要是去了,你怎麼辦?”
“在家等你。”江珩說。
“你就不挽留我?”
也許是因為上一世承受過生離死彆,這一世,江珩無比珍惜他們的婚姻。
上輩子的他,同樣深愛她,可卻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情感,也並不重視她內心深處真正的需求。前世的種種,隔得太久,記憶逐漸模糊,但對其中一幕,他印象深刻,當時她坐在小院的椅子上,望著遠方,像是在等待太陽下山,等待家人們回家,眼神落寞。
這一世,她嘗試去工作,去上學。
江珩看著她眼底光芒被點亮,愈發璀璨。
他無條件尊重她的決定。
江珩說:“但這次去得這麼遠,我就不能陪著了。”
“你辛辛苦苦調職到京市,剛到沒多久,我就要走了。”寧蕎眯起眼睛,“你就舍得?”
“挽留你,你會為難。”
寧蕎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敲了敲他的額頭。
這敲得可沒留情,起身的時候,還斜他一眼:“榆木腦袋,反省一下。”
江珩站起來,長腿一邁,追上她的步伐。
媳婦怎麼生氣了?
校園裡,小倆口一前一後地走著。
江珩不知道媳婦為什麼突然生氣,有些懵。
同時,他自己心裡頭也不好受。他不知道寧蕎要去幾年,更不知道等到真正分彆時,他應該如何應對。
漫長的陪伴中,他們難分彼此。
傍晚從部隊回來能第一時間見到她,每一天,才值得期待。
江珩落在媳婦後邊。
過了許久,寧蕎回頭。
江團長穿著單薄的軍裝,立在寒風中。
這麼多年,似乎每一次回頭,他都在身後。
寧蕎站在原地等他。
江珩上前,哄著她:“你彆生氣。”
寧蕎快要氣笑了:“反省好了嗎?”
江珩誠實地搖頭:“沒有。”
“你聽話隻聽一半的嗎?”寧蕎問。
“什麼?”江珩反問。
“我和梅舒的話還沒說完,後邊跟著個‘但是’。”寧蕎說。
如果向著同一個目標,室友之間成為競爭關係,寧蕎和梅舒都不會讓著彼此。
但是,這一次,她拒絕了教授的推薦。
“我沒打算去留學。”寧蕎看著他,輕聲道。
江珩用很長時間才回過神:“為什麼?”
“研究的是和外國文學相關的課題,我不感興趣。”
“我的身體有點弱,跑到這麼遠的地方,擔心水土不服。”
“我們學校的好多選修課,我都很喜歡,隻是一口氣沒法都給報了,還等著這幾年把想上的課上個遍。”
“京大特彆好,我想留在這裡。”
江珩傻住了。
“還有一點……”寧蕎抬起頭,唇角微微翹起,“我不想離開你。”
幸福來得太突然,江珩一時失神。
可眸光已經被驚喜點亮,嘴角揚得深深的弧度。
寧蕎懷疑,如果部隊裡的戰友們看見他眼底的喜色,估計江團長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誰能想得到,江團長也有這一麵?
“江源在西城工作,江奇明年也許會離家上大學,後年果果也要參加高考,以她的水平,考上大學算是正常發揮。”寧蕎歪了歪頭,一本正經道,“如果我也走了,江團長豈不是很可憐嗎?”
江團長哪裡被人說過“可憐”,下意識否認。
“不可憐?”寧蕎故作訝異,“好吧,那我去問問我們教授,名單遞上去沒有……”
江珩立即拉著他媳婦的手:“不要問。”
“那你委屈一個,讓我看看?”寧蕎揚起唇角。
江珩:……
他老丈人前段時間寫來一封信,感慨閨女被帶壞了。
現在他也很感慨。
媳婦被帶壞了。
是誰帶壞的?江奇還是江果果?
“怎麼委屈?”江珩輕咳一聲,為難地問。
“這樣。”寧蕎雙手抵著他的唇角,往下扯了扯,“委屈巴巴的。”
江珩一方麵配合著媳婦,另一方麵,又默默看向周圍。
那些學生們,看什麼熱鬨呢!
天色仍然很冷。
寧蕎雙手抵著他的唇角。
片刻之後,她摘下自己的其中一隻手套,給他戴上。
冬天刮著大風,她想給他分享一隻手套。
夏天烈日炎炎,她想給他分享半根冰棍兒。
而他也一樣。
這大概就是婚姻的意義。
這番話,寧蕎沒有說出口。
如果說出口的話,江團長一定不會認可。
因為寒冷的冬天,他分給她的不止是一隻手套。
得是一副!
-
一九七九年的新年,北城軍區大院江團長家裡出奇熱鬨。
江源回來了,大孩子成了小夥子,還帶回升職的喜訊。
聽說他是在破獲一起大案子之後升的職,寧蕎和江果果都是一臉後怕,而江珩和江老爺子,則露出讚許欣慰的表情。
江源回家了,來的時候下了火車,還去乾休所將爺爺接過來。
至於江珩,這一回的驚喜,是他給寧蕎帶來的。
傍晚時分,看見出現在自家客廳裡的爸爸媽媽、哥哥嫂子和小侄子時,她高興得撲到愛人懷裡,無比欣喜。
寧陽又是翻了個白眼。
焦春雨失笑:“小妹都已經結婚這麼多年了,你倆還較勁呢?”
“不。”寧陽幽幽道,“隻有我一個人在較勁。”
而他妹夫,似乎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寧蕎的小侄子南南,一到北城軍區大院,就樂得滿大院跑。
小家夥今年已經五歲了,談不上乖巧,但並不是個熊孩子,頂多是精力過於充沛旺盛。
但寧蕎對小朋友,總有她自己的辦法。
哥哥嫂子就是連拽都沒法把南南拽回來,可她一句話,南南就消停了。
“南南,我們來玩捉迷藏好不好?”
“遊戲範圍隻能在屋子裡哦。”
南南一聽,這難道不比大院裡的老鷹捉小雞遊戲好玩?
他點頭如搗蒜,“咻”一下在屋裡飛奔,將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寧蕎望著屋子角落裡小團子撅起的小屁股,沒有拆穿。
大人們在客廳裡談笑,南南藏得有滋有味,好幾次當他開始失去耐心,挪一挪胖乎乎的身子時,就會傳來他姑姑的聲音。
“奇怪了……南南藏在哪裡?”
“南南躲得真好,姑姑都沒找到。”
“太難找了,我得找姑父來幫忙。”
南南按兵不動,捂著小嘴巴,卻還是一不留神笑出聲。
江果果小聲問:“小孩兒都是這麼傻的嗎?”
“也不能說是傻吧。”寧陽耐心地解釋,“主要是不怎麼聰明。”
江果果:……
這有區彆嗎?
江奇對他們在客廳裡談論的內容完全不感興趣。
他雙手捂著耳朵,雙眼緊緊盯著書桌上的課本。
他妹妹江果果說,知恥而後勇這話出自於《禮記·中庸》。
而他現在,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這句出自於《增廣賢文》!
去年高考失利,大院裡軍人和家屬們的眼神,他受夠了。
今年的高考,無論如何,江奇都要拿下。
他沒想好考什麼大學,念什麼專業,主要心裡就是有一口氣。
不蒸饅頭爭口氣!
雙手捂著耳朵,有點累。
江奇端起搪瓷杯,喝一口水,歇一會兒。
然而剛一歇下,他就聽見不得了的消息。
屋外,那是他二哥的聲音,化成灰,他都認得!
“爺爺,我處對象了。”江源說,“您什麼時候有空?我帶我對象回來見您。”
江奇喊出聲:“有空有空,爺爺是退休老大爺,啥時候都有空!”
江珩:……
說好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