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73章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1 / 2)

數年前的江奇, 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考上大學。

那可是大學,是他這樣的學生可以想的嗎?就連做夢都不敢夢這麼大的。

但現在,在一九七九年的夏天,他竟然真考上了。

彆說是大院裡的軍人和家屬們難以置信, 就連他自己, 都還是雲裡霧裡的, 直到收到錄取通知書, 仍舊不好確認,看了一遍又一遍, 通知書上寫的, 果然是他的名字。

“果果,我真考上大學了。”江奇說, “我是大學生了!”

“你弟弟高興傻了。”寧蕎笑道。

“不高興的時候也傻。”江珩說。

江奇瞪他們:“誰敢說大學生傻?”

江奇填報誌願, 是奔著離家近一些去的。第一誌願和第一誌願填的是京市的大學, 第三誌願選擇西城。

京市幾所大學的錄取分數線太高了,江奇也就隻是試試看而已,因此在收到西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他一點都不失望。

到了八月底,江奇要出發去西城大學報到。

挺大一小夥子了, 去上大學是真不需要哥哥和小嫂子送, 但要說離彆, 也是真的不舍。

望著三哥遠去的背影時,江果果開始掉眼淚。

江果果今年也得高考了, 十六歲的少女,出落得漂亮明朗,她已經很久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說幼稚話了,這會兒卻還是忍不住, 將她的小嫂子拉到一邊。

“小嫂子,家裡就真的隻剩下我和哥哥兩個人了。”江果果說,“我該怎麼辦啊……”

寧蕎給她遞一塊手帕:“沒事,再堅持一年,考上大學就好了。”

江團長:?

他是什麼大鯊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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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蕎和柳教授對兒童心理的研究課題,才剛剛開始。

她經常陪著柳教授出入醫院兒科、福利院等地方。

與孩子們的交流,對於寧蕎來說並不僅僅隻是一項工作,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真心的。

小朋友們天真軟糯的笑容,能溫暖人心,然而並不是每一個小孩都能無憂無慮地長大,寧蕎希望儘自己所能地幫助他們。

福利院裡有一個小朋友,她叫杳杳。

第一次見麵,寧蕎給她變了一個魔術,小團子看得眼睛都不眨,卻不敢像其他小孩那樣問這魔術的原理,隻是新奇地看著。

後來,寧蕎經常去探望他們。

小不點逐漸和她熟悉了,怯生生地問了一句:“老師,你還會變其他魔術嗎?”

“你想看什麼魔術?”寧蕎笑著說:“不過,我不是老師哦。”

小不點歪著腦袋,想了好久:“姐姐,你能不能幫我把爸爸媽媽變出來?”

寧蕎聽福利院的院長說起過杳杳的經曆。

這個小朋友是被一對夫婦撿去的,被撿走之後過了一陣子好日子,但很快,養父母有了自己的小孩。這對養父母期盼著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長達十年時間,這次養母終於懷孕,養父擔心她還要照顧杳杳,會被分攤精力,便將杳杳送到福利院。

對於他們來說,杳杳是一個可愛的小孩,但是可愛的小朋友多的去了,即便有感情,但畢竟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丟回去便是。

但對於杳杳來說,這對將她撿走的“爸爸媽媽”,是她的全部。她無時無刻不在仰望著他們,但到最後,她被留在福利院,院長奶奶牽著她的手,目視著養父母的身影漸行漸遠。

這樣的傷痕,要用多長的時間來治愈?

興許即便過去很多年,即便她成人,仍無法忘記養父母拒絕離開的背影。

而這樣的陰影應該如何療愈,同樣是柳教授所研究課題的一部分。

柳教授站在不遠處,看著寧蕎和杳杳說著話。

柳教授不知道這年輕的女學生哪來的辦法,她臉上帶著溫柔笑意,有些生疏地變了好多魔術,最後揉了揉杳杳的腦袋。小團子懵懵懂懂,但很聽話,輕輕地點頭,挪了挪步子,靠得離她更近了些。

等到這一天的探望結束時,寧蕎和柳教授一起走進福利院院長的辦公室。

“院長,杳杳的養父母是在哪裡撿到她的?”

“不清楚。”

“那他們住在哪裡,是什麼單位的?可以告訴我嗎?”

福利院院長拒絕談論這個問題。

“這重要嗎?”院長說,“糾纏到底沒有任何好處,這不是你應該做的事。”

院長話音落下,望向柳教授。

小年輕看待問題過於理想化,這個時候,還是得由她的教授出麵製止。

“什麼才是我該做的事?”寧蕎溫聲道,“孩子們的心理,並不是簡單的一個案例,一串數據。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年紀再小,也有思想,有感情。”

院長怔了一下。

“找到孩子心結的源頭,才能打開心結。”柳教授沉吟許久,說道,“這是力所能及的事,如果連這樣的小事,我們都不樂意做,又怎麼好意思誇下海口說要幫助他們?”

杳杳的養父母,都有體麵正式的工作。

他們丟棄孩子,這事做得並不光彩,因此當時送孩子來時,遮遮掩掩的,並沒有過多提起他們自己的情況。

院長看不上他們的所作所為,也不想因為他們的事擾得福利院烏煙瘴氣,吵吵鬨鬨的,對孩子們沒有好處。

“杳杳有一個杯子,是從養父母家帶過來的。”院長說,“我隻能說到這裡。”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時,寧蕎抱歉道:“柳教授,我想再去見杳杳一麵。”

“我在這裡等你。”

“給您添麻煩了。”

柳教授笑著搖搖頭。

她並不認為麻煩,相反,她甚至還想找個機會,謝謝霍醫生。在她年輕時,很多事做不了,也不方便做,思來想去,最終衝勁慢慢消散。

而霍醫生推薦給她的這位學生,赤誠而又熱血,看著這位學生,劉教授仿佛重新見到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寧蕎回到福利院孩子們的活動區域。

杳杳還坐在小板凳上,兩隻手輕輕握著寧蕎給自己的小紅花,不敢使勁,怕折了紙花的“花瓣”。

見到寧蕎,杳杳的眸光被點亮,軟乎乎喊了她一聲。

而她跟前,則放著自己從養父母家帶來的搪瓷杯子。

在杯子的底部,印著小小一行快要褪色的字。

京市北城植物油廠。

-

一九八零年的九月份,寧蕎升上大三。

他們這一屆是高考恢複之後的第一屆學生,在那一年的三年提前入學,因此畢業時間也得提前,有人打聽到,這一屆學生將在一九八一年的年初畢業。

周怡知道不少小道消息,對寧蕎說:“畢業之後的工作安排,你考慮過嗎?每個係的教授手中都有推薦單位的名額,咱們是京大的畢業生,到時候不愁畢業工作的分配,可單位和單位之間還是有差距的。”

“你們係的駱經綸,你知道吧?”

“差點拿到獎學金的那個。”寧蕎說,“我見過他。”

“去年的獎學金名額,他沒拿到,在背地裡一直議論你,說你們之間的分數差距不大,你拿到獎學金名額隻是湊巧而已。”周怡說。

寧蕎失笑:“他怎麼不湊巧一個讓我看看?”

周怡歎氣:“他的學習成績沒你好,但現在已經開始找彆的出路了。你們係的曾教授,現在特彆喜歡他,係裡的同學看不過眼,說他故意討好曾教授。可人家看不過眼,又有什麼用呢?他和教授打好關係,等畢業的時候拿到單位的推薦信,哪裡還管彆人是什麼看法。”

“柳教授的課題,專業性很強,也很有意義。但她畢竟是醫學係的教授,不是你們專業的。你為了她的課題忙裡忙外好幾年,到最後,又有什麼好處?”周怡繼續道,“我知道這麼說,功利性太強了。但是,寧蕎,咱們得先為自己的出路考慮。”

“我明白。”寧蕎笑吟吟道,“知道你是為我好。”

“曾教授以前也挺喜歡你的,隻剩最後一年多了,你上點心吧。”周怡操碎了心,又說道,“好的單位,那前途是一片光明。你知道音響廠吧?有人說,接下來音響廠的效益會越來越好,多少人擠破頭都想進去。但這些消息,我們自己肯定打聽不到,還得由教授幫我們把把關。”

寧蕎的記憶裡有原劇情情節,多少知道一些後世的發展。

音響現在剛剛冒頭,但再過個幾年,會成為時髦貨。要想買到音響,還得開後門走關係。但過不久,企業會進行大規模的改革,電子行業更新速度特彆快,偌大的工廠說倒就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周怡,我覺得音響廠不太好。”寧蕎說,“我們的專業不對口,也進不了技術部門。”

周怡都快要被氣笑了。

“我就隻是舉個例子!”她說,“反正你彆隻顧著忙醫學係那位教授的事,自己的事也得惦記著點。”

“知道啦。”寧蕎點點頭,又提醒道,“不過音響廠確實不行。”

周怡擺擺手說自己隻是打個比方,音響廠行不行的,待遇這麼好的單位,也不一定能輪得上她。

正說著話,她抬眼看見寧蕎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周怡問:“你去哪裡?”

“植物油廠。”寧蕎說,“今天江珩放假,他陪我一起去。”

“你去植物油廠乾什麼?”周怡跟著她走到宿舍門外,問道,“植物油廠這單位和咱們的專業也不對口啊。”

“我去找杳杳的養父母。”寧蕎說,“晚上還回來的,記得給我留門。”

等到寧蕎纖細的身影逐漸走遠,周怡才後知後覺地回想起杳杳是誰。

杳杳好像是福利院的小朋友?

前不久這孩子還給寧蕎做了一份手工,寧蕎同誌當寶貝一般收著!

周怡歎氣。

寧蕎不聽勸,她愛人也不攔著。有什麼能比畢業之後的前途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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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雖小,卻記得養父母的名字。

京市北城植物油廠外的門衛室,江珩與寧蕎拿出證件做好登記。而後其中一個門衛帶著他們去生產車間。

到了單位生產車間門口,門衛先進去將這事告知車間主任範振國。

範振國望向車間外,一臉狐疑。

北城軍區的軍官和京大的大學生?

範振國出了車間,問道:“你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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