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欒父母健在,自己無父無母。
曾欒天之驕子,自己無依無靠。
雲泥一樣的差彆,魚鳥一樣的世界。
恩榮在心裡告誡自己:要到此為止!要不再心生妄念!
曾欒見恩榮臉色痛苦,加快腳步走到他身邊:“是哪裡又疼了?”
恩榮麵色艱難地恢複如常,極力忍住悲傷回道:“沒有。”
曾欒不太相信:“這裡是醫院,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如實跟大夫說。”
“好。”恩榮深深望著曾欒,乖巧答應。
曾欒拿起恩榮的書包,另一隻手去扶他:“沒事的話就走吧,去輸液室。”
借著受傷的借口,恩榮堂而皇之地、光明正大地抓緊了曾欒的手,又滿含眷戀地貼緊對方的胸膛。
——既然注定不會有結果,那就珍惜現在的每一次接觸機會吧!
輸上液後,身體的淤傷讓恩榮在輸液區的凳子上如坐針氈。
全身的疼痛更如打地鼠似的,這個姿勢這邊疼,換個姿勢那邊疼。
曾欒先是坐在一旁聽歌,後默默地收起手機去了護士站,大約五六分鐘後推來一張病床。
恩榮一邊看著曾欒替自己往床頭安輸液杆,一邊問道:“你哪裡推的床?”
在深夜的急診科,一張病床的緊俏程度不亞於巨星演唱會的黃金區門票!
曾欒沒搭腔,安好後朝他吩咐道:“躺下吧。”
恩榮乖乖地繞到床的一側,艱難抬起滿是淤青和擦傷的腿,吃力地往床上坐。
但剛推過來的醫療床可能還沒來得及調整高度,瘦小的恩榮彆說躺了,連坐上去都困難。他先將腿跨上去,但屁股死活使不上勁,因為屁股一使勁兒,腰上就很痛、腰一痛,臉就皺巴,臉一皺巴,臉也疼……
恩榮就嘗試性地一點一點往床上夠,模樣看著滑稽得很。
曾欒思慮片刻,重重歎了一口氣後就繞到恩榮身側,故技重施將他橫抱滿懷,輕輕放到了床上。
要說剛剛在急診門口被抱時,恩榮心中是又羞又怒,但這次則隻剩下羞了。
他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火辣和心跳的加速,所以在躺下後的下一秒立即用沒輸液的那隻胳膊迅速將臉蓋住。
“你乾嘛?”曾欒問道。
恩榮找了個理由:“……燈光刺眼。”
恩榮先是聽到曾欒的一聲“哦”,然後半天又凶巴巴地來了一句:“忍著!”
恩榮鬆開一個縫隙看向曾欒,此時他已經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了,眼睛微閉,似乎打算睡一覺。
恩榮猶豫再三,終是不忍心,催他回去:“曾欒,我自己在醫院可以的,趕緊回學校吧。”
曾欒眼皮抬也不抬答道:“學校落鎖了。”
恩榮建議道:“那就回家?”
曾欒切了一聲,說:“比起那,醫院更舒服。”
恩榮擔心道:“萬一老師知道你不在學校,給你爸媽打電話怎麼辦?”
曾欒耐心逐漸耗完:“不用你操心。”
恩榮仍舊不死心:“那你去附近找個酒店住,都這麼晚了,醫院也沒個休息的地方,你這麼……陪著我,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曾欒貌似沒有了再理恩榮的意思,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被曾欒無視後,恩榮倒也乖覺地閉了嘴。但他並未閉眼休息,而是仗著曾欒閉眼睡覺看不到自己的勢,微微側身,肆無忌憚地看著這個今晚為自己一往無前的少年,眼神深刻得仿佛想將這個人深深印在心底似的。
曾欒身材高大,醫院的椅子則很小,一雙修長的腿順勢而下,伸在恩榮病床的輪子旁,看得出他得很不安穩。
時鐘接近十二點,醫院也從一開始的人聲鼎沸漸漸變得安靜下來,樓道大廳裡隻剩下少數的醫生護士忙前跑後,其餘的病人不是在輸液,就是在閉目休息。
恩榮心疼地看著曾欒,左手撐在身側艱難坐起來,隨後慢悠悠地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當脫到右手臂時,恩榮才發覺自己正輸著液,要想把衣服全脫下來,除非是斷袖或者斷腕才能實現。
恩榮心灰意冷地拍了一下短路的腦子,歎了口氣,怪自己腦子不好使。
正當他滿腹鬱悶時,抬頭竟然發現曾欒正雙手環胸、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那個,額,這個,我想脫下來給你當枕頭,可可能會舒服一點,”恩榮語無倫次地張口:“但……但是,脫不下來。”
曾欒看了恩榮一會兒,嫌惡地吐出一個字:“臟。”
恩榮立刻反駁道:“我昨天剛洗過的!”
曾欒沒說話,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恩榮立刻低下頭檢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校服不僅沾滿臟汙,且還有多處被扯壞的口子。
“額……那個,不好意思。”恩榮訕訕地收回衣服,塞到自己後背看不到的地方:“我,隻是想讓你睡得舒服點。對不起,害你大晚上的沒處睡覺。”
曾欒可能也累了,接下來抓住恩榮的病床,拉到他胸前,然後在趴下睡覺前拋下一句:“彆再道歉了。”後便呼呼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