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紅毓子宮肌瘤複發,瘤子很大,伴發症狀明顯,不能等到絕經讓它自然萎縮,需要一次手術。
聞依聽完,臉色沉沉,病房氣氛僵滯,母女倆互相盯著彼此。
旁邊兩個男人插不進去。
聞紅毓再次說:“真沒事,做個微創手術再住幾天院就好。”
聞依沒好氣:“那我生孩子也沒事,順產住兩天回家,不告訴你了,省得麻煩你跑一趟。”
“哎你這孩子,存心氣我是不是。”
“你才存心氣我呢,誰家媽住院從鄰居嘴裡知道的?要是我今天不回家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聞紅毓不跟她爭,“行了,就這麼個事,這裡也住不了你,你坐會回去。”
聞依轉頭問徐朗,“徐叔,我媽什麼時候做手術?”
“明天早上八點。”
“我加您個微信吧。”聞依掏出手機,“這兩天您辛苦,我今晚留下,您回去休息。”
徐朗為難,看向她身後病床上的人,聞紅毓當然不同意:“你留下來乾什麼,到時候是我照顧你還是你照顧我?”
聞依堅持:“我不用你照顧。”
聞紅毓也堅持:“你給我回去,明天不上班啊。”
“明天周六,上什麼班。”
“那也回去。”
最後是秦南山說:“媽,我們晚點回家,明早過來。”
聞紅毓笑了,“還是小秦懂事。”
聞依瞪向秦南山,撇撇嘴,最終放棄堅持。
病房小,還住著其他病人,床邊隻有一張凳子,聞依坐了。
徐朗坐在床尾,秦南山站在聞依身後,爭執過後的安靜有些尷尬。
徐朗指指床頭櫃的水果問:“依依吃不吃蘋果?”
“不吃,謝謝徐叔。”聞依視線從聞紅毓身上離開,問他:“徐叔,我媽什麼時候不舒服的?”
徐朗照例是先看了眼聞紅毓,得到默許後才說:“一個月前,沒什麼嚴重症狀,就是尿頻尿急,有些出血,你媽還說沒事,後來有回血流得多了才意識到不對勁,我就陪她來檢查,確認是複發了,醫生原本讓觀察、吃藥,但吃了兩個星期沒見好,還越來越嚴重,這才約了手術。”
大學剛畢業那會也是,子宮肌瘤超過5cm,影響生活了去做手術,聞依以為聞紅毓這個年紀應當不會複發,也每年按時讓她去一附院體檢,體檢報告都是親自去拿,沒想到現在六七年過去還是複發了。
聞依想著之前打電話聞紅毓的異常,估計從那會開始她就有意瞞自己,還專門問自己要不要跑醫院,怎麼,這麼怕被她碰見啊?
她想著想著又開始生起氣,子宮肌瘤不算大病,但好歹也是要做手術,不像感冒發燒,睡幾覺就能好。
聞依嚴肅說:“徐叔,以後我媽有什麼您及時跟我說,彆我這個女兒什麼都被她蒙在鼓裡。”
徐朗:“行,沒問題。”
聞紅毓看著做下約定的倆人,好笑:“我人還在這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們當我不存在是不是,怎麼的,以後不需要我了?”
聞依睨去,給了她個不善眼神。
徐朗含笑說:“你媽也是不想讓你擔心,要是真嚴重不會不跟你說,你彆多想。”
“嗯,我知道。”聞依再次道謝:“謝謝你,徐叔。”
“謝什麼,都是我應該做的。”
聞依回身,讓秦南山去把費用先給結了,徐朗說已經結過,不用操心這個,她隻好再次道謝,也不再客氣。
到底怕聞紅毓還有什麼瞞著自己,聞依坐不住,起身去護士台,順便問問預後照顧。
秦南山陪她一起,所幸護士也說了無大礙,不用太擔心。
回來時經過窗戶,倆人停下腳步,透過玻璃望向屋內。
徐朗從床尾坐到了床頭,手裡拿著清腸的水喂床上的人,喝完幾口,聞紅毓估計不想再喝,推他手,徐朗不讓,說了句什麼,聞紅毓無奈就著他手喝完,徐朗把水杯放在床邊櫃子上。
聞紅毓表情不太好,徐朗含笑摸摸她頭,又說了什麼,聞紅毓笑開,臉上少見地出現些小女人姿態,哪還是那個剛剛跟自己吵起來的人。
聞依唇角劃出笑意,看向徐朗,徐朗四十多歲,她叫叔其實把他叫老了,她至今覺得倆人的結合神奇,可後來漸漸明白,愛情這東西哪有什麼經驗、道理可言,來就來了,不分時間不分年齡。
她結婚後不常和聞紅毓住一塊,隻偶爾回家碰上他們,也隻和徐朗一起吃過幾頓飯,她不知道他們怎麼相處,但聞紅毓的狀態她能感受到,她擁有的是一段健康積極的感情。
聞依嘴邊笑容又慢慢淡去,她太忙,除了偶爾的電話聯係根本不知道聞紅毓在做什麼,即使不懷孕,這次生病按照聞紅毓一直以來性格估計也不會告訴自己。
如果沒有徐朗,也就意味著她會倔強地一個人看病一個人做手術,而聞依將什麼都不知道。
聞依從不覺得一個人做事孤獨或者丟臉,她有能力不去依靠任何人,但有些事情體會過後才明白,困難無助時身邊的陪伴是一場及時雨,能把所有焦慮低落澆滅。
她和聞紅毓,也許都是幸運的。
秦南山察覺出身邊人狀態,溫聲說:“好了,進去吧,再坐會我們回家。”
“嗯。”聞依調整好情緒,提步進屋。
......
晚上快十點到家,秦南山簡單煮了兩碗麵條解決晚飯,又催著她去洗澡洗漱,躺在床上時已經十一點。
秦南山端了杯溫牛奶進來,聞依端在手裡一點點喝,若有所思出神。
秦南山坐上床,“想什麼呢?”
聞依不想喝了,把牛奶扔給他解決,拉了拉被子,輕聲說:“在想我媽。”
秦南山喝完牛奶,把杯子放好。
“我覺得我媽是一個很勇敢的人。”
“是。”
聞依轉頭看他
,說起陳年舊事:“你知道過年時候我去你家你伯母說了什麼嗎?”
秦南山點頭,他知道,後來找過宣英,她告訴了自己,那會覺得十分對不起她和她媽媽,隻能用最笨的方法,通過減少交往來保護她。
“你知道啊?媽告訴你的?”
“嗯。”
聞依說:“其實沒什麼,那些話對我們根本造不成什麼傷害,我們從小聽的難聽話太多了,我是沒有爸的野孩子,從垃圾堆裡撿的,我媽不檢點、亂搞、沒人要。”
“我要是承受了十分傷害,那我媽隻會是我的十倍,更彆提她還要工作掙錢養我,雙重壓力。”
聞依眉彎了彎,臉頰漾出淡淡笑意,“所以我說我媽很勇敢,她在三十年前就能做出那個決定,在三十年後也能不顧眾人世俗的眼光來選擇自己的下半生。”
秦南山心疼,坐過去,把人攬進懷裡,“是,你和媽都很勇敢。”
“我有跟你說過我爸嗎?”
秦南山搖頭,“沒有。”
聞依輕笑一聲,“其實不該用‘爸’‘父親’這種字眼來稱呼他,用生理意義上的‘生父’更合適。”
“我媽還有舅舅舅媽都說他死了,我小時候懷疑過,因為我媽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總是很難過,像在回憶什麼,我那會也不懂事,追著她問,她後來生氣,那天晚上都沒心情給我做飯,讓我吃麵條。”
說到這裡抬起頭,嗬嗬笑:“跟你今晚做的麵條差遠了。”
秦南山揉著她發頂,“以後不做麵條。”
“不用,食物沒有錯。”聞依繼續說:“我常常想,彆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愛情的結晶,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在父母的期盼下到來的?”
“如果他沒去世,他知不知道我的存在,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所以我慢慢相信那個說法,我的父親死了,他一定是愛我的,像我媽愛我那樣愛我。”
她安靜一會,低低問:“秦南山,你會是一個好父親嗎?”
他回答:“我是,我會像你愛寶寶那樣愛你和她。”
聞依吸吸鼻子,埋進他胸口,緩緩說:“嗯,我有你,我媽有徐朗,我們不需要他了。”
秦南山心頭苦澀,不知該說什麼,隻能將人擁更緊。
......
第一天八點手術,聞依倆人提前到,一起把人送進手術室,又等了兩個多小時,手術室門開,聞紅毓被推出來,麻藥勁還在,人沒醒。
聞依和秦南山不上班,一直待到十一點多,中間聞紅毓醒過一次,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下午回家休息,傍晚吃過晚飯,又給徐朗打包一份帶過去。
來到病房,場麵出乎意料。
徐心怡在,舅舅舅媽也在。
舅舅舅媽應當是第一次和徐朗父女打照麵,臉上表情還不太自在,加上病房狹窄沒有位置,站的站坐的坐,場景詭異。
舅媽一看聞依像看見救星,趕緊過來
拉她,並且滔滔不絕說起話,“依依你也真是,怎麼你媽做手術這麼大的事不告訴我們,要不是我有點事找你媽都不知道,是不是沒把我們當家人?”
“沒什麼大事,這不好好的?”聞依看向徐朗倆人,“徐叔,這是我舅舅舅媽,介紹過嗎?”
徐朗大方笑:“知道知道,大哥和嫂子比你們來得早。”
動靜太大,床上狀態還不是太好的聞紅毓睜眼看滿屋子人,嘴角艱難卻還是勾出笑容,但語氣很臭:“都呆在這裡做什麼,不嫌擠嗎?回去該乾嘛乾嘛。”
秦南山把給徐朗的飯放在床頭櫃子,問幾人:“心怡,舅舅舅媽你們吃飯沒有?”
舅媽:“吃飯著什麼急。”
病房人確實多,秦南山說:“徐叔也還沒吃,我們隻給他帶了,這樣,我們先去醫院食堂吃點?一附院食堂味道還可以。”
舅舅舅媽沒什麼意見,徐心怡有些彆扭,但也跟著,聞依本來想留下,一看一臉糾結的女孩又看看不擅社交的男人和社牛舅媽,還是一起為妙。
一附院食堂味道確實不錯,這個點家屬一層坐得滿滿,秦南山和舅舅去打飯,三人找位置坐下,舅媽照例誇:“還是南山靠譜,我看現在比剛結婚時主動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