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臉色慘白, 癱坐在椅子上。
即使現如今聖旨還沒有下來，官家還沒有明確表態，司馬光也知道, 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
他苦笑了一聲。
他這是造的什麼孽，有生之年居然碰上了這見鬼的天幕？
另外一個他好歹還當了幾十年的宰相, 做了幾十年的朝堂高官, 享了幾十年的福, 就算是立時三刻下去了也不虧，可是他呢？
司馬光隻覺得頭疼欲裂。
饒是他自幼博覽群書, 自詡聰明, 這會兒卻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一條生路來。
他的行為, 已經算得上是通敵叛國了。
司馬光怎麼也想不明白，未來的他是怎麼被西夏人糊了眼睛的, 居然說出這些話來。
不，也不一定。
司馬光捂著心口安慰自己。
一句話, 傳著傳著，就容易變了味道, 傳到後世，幾百年的時光, 指不定被人改了多少字眼。
再說了，主播也未必能夠正確解讀，說不定有誤解。
但是，不管再怎麼誤解，天下百姓恐怕都當他是個西夏派來的探子了。
再加上……
天幕提到過，他掌權之後對所謂的新黨人士動手。
現如今的朝堂上, 還沒有出現所謂的新黨和舊黨。
但是，正因為如此，士人們更是容易去揣測——他們未來究竟是新黨還是舊黨？
如果他們是新黨，那未來豈不是會遭了他司馬光的毒手？
如果他們是舊黨，那他司馬光下手無情，今天能夠站在他們身側，對新黨的人動手，焉知哪一天不會站到他們的對立麵？
所以，不管是哪一派的文人，為了以防後患，隻怕都會齊心協力將他趕出這個朝堂。
……就像他們未來對狄青做的那樣。
士人的排斥，皇家的不喜，他將來能保住一條命就已經是奇跡了。
至於做官……
司馬光深深的歎息一聲。
他目前還不敢有這樣的奢望。
……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主播很快將話題拉了回來。
季馳光:“雖然很不理解司馬光，也很討厭他的所作所為，但是考慮到並沒有產生過大的影響——歸還土地這件事情，因為受到朝中過多人的反對，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觀眾們齊齊鬆了一口氣。
李靖更是直言:“好在沒把土地送回去。”
要不然他們這些武將能把自己慪死！
也好在他們大唐沒有這種奇葩的臣子。
李世民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的想法了，他拍拍李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放心吧，藥師，就算真有傻子敢提出來，我們大唐不是還有玄成他們在嗎？”
看你魏征大佬是會把人噴到直接昏過去還是選擇擼起袖子把人揍一頓？
到時候可以開個盤口賭一把嘿嘿。
魏征:“……”
他幽幽道:“陛下，臣還聽著呢。”
李世民:“……”
完了，忘了魏征本人就站在他身後了。
李世民尷尬的向後縮去，嘴裡還打著哈哈:“玄成，什麼時候來的？朕都沒注意哈哈哈。”
……
趙匡胤他們也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總算沒把土地給送出去。
要不然冤大頭這個名號可真的就是釘死在他們大宋的腦門上拿不下去了。
趙匡胤放鬆之餘又忍不住吐槽:“那什麼司馬光到底是什麼路數？彆真是個西夏派來的探子吧——朕覺得，我們宋國是容不下他這尊大佛了。”
趙廷美也吐槽:“臣子都敢說出這種話了，明顯咱們那侄孫就是個好欺負的、好說話的，要不誰家大臣敢這麼跟皇帝說話？”
他揚眉看向趙恒:“你小子怎麼教的兒子？也不教他禦下之道，瞧著竟像是個被文官拿捏的。”
半點沒有皇帝的氣度和樣子。
他敢打賭，要是那司馬光在他們這一朝，保準才一張嘴，就被他哥下令拉下去砍了。
管什麼尊不尊敬文人，管什麼刑不上大夫。
對他們寬宥的前提是他們老實，而不是把他們縱容到膽子大得敢教皇帝做事。
每一個皇帝的底線都是國土，要不然那兒皇帝石敬瑭也不會遭人唾罵千古。
要是就像那唐朝的詩人杜牧寫的那樣，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早晚有一日，國不成國，家不成家。
真是讀書讀傻了。
趙廷美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的趙廷美還不知道，和司馬光對話的皇帝並不是宋仁宗趙禎，而是和趙恒沒什麼直係血緣關係的宋哲宗。
倒黴如趙恒，那真是造神運動孽力反饋，一個直係血緣的男性繼承人都沒有留下。
……
季馳光最終道:“司馬光的行為確實讓人無法原諒，也是怎麼都洗不白的。”
“但是，除了政治上容易犯糊塗之外，他這個人倒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至少《資治通鑒》確實是一本流傳千古的書——彆叫他當官了，省的他哪天再腦子糊塗了，修書就挺好的。”
宋仁宗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確實是個好主意。
宋仁宗確實是個好人，這點季馳光沒看錯人。
他或許過於仁慈懦弱，有時候連和文官大小聲都沒有膽子，在國家大事上也有些優柔寡斷。
但是他有一點好——心眼好。
宋仁宗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好人。
他雖然也氣憤司馬光的建議，覺得這人實在不太行。
但是氣過之後，卻又有些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畢竟司馬光做的事情雖然過分，但這說到底是未來的事情，現在連個影兒都沒有，僅憑這一點就把司馬光論罪，似乎不太好。
不過天幕倒是提醒他了。
“來人，擬旨。”
宋仁宗懷裡抱著女兒，心裡思忖著，一段流暢的話就這麼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直播結束後的某一天，惶惶難安的司馬光收獲了皇帝的聖旨。
聖旨上說，讓他去崇文院上職。
崇文院，是貯藏書籍的地方。
宋襲唐製，昭文館、史館、集賢院，分彆管著藏書、修史與校書的職務，合稱為崇文院。
宋仁宗讓他進去，就是讓他去修書的。
皇帝人好，還特意給了他一個學士的官職。
司馬光彎下腰，接過聖旨，滿心的感激。
他沒想到皇帝會留他一條命，更沒想到自己還能接著當官。
雖然他也明白，自己日後的工作，怕是隻能和史書典籍打交道，再不能有什麼實權，但是這比起他曾經預想過的那些結局，已經好了太多太多。
司馬光眼睛通紅:“多謝官家的恩典。”
從此以後，他就要將自己的一切托付給史書了。
《資治通鑒》嗎……
司馬光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重回自信了。
一本怎麼夠？
一本怎麼對得起陛下的大恩大德？
他一定會寫出一本、兩本乃至無數本更加優秀的史學作品！
……
季馳光把話題轉向了今天真正的主人公:“說完了福康公主和司馬光，我們就來看看另一個人——宋仁宗。”
“宋仁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個人的看法是——他是個好人。”
【小葡籽:啊，這倒是。宋仁宗彆的不說，他是個好人這一點倒是沒人能挑刺。】
【瓏夏:不過，宋仁宗是個好人，不代表也能是個好皇帝。】
趙匡胤:行吧，那大概這個侄孫在政治上不太行。
季馳光:“我們從福康公主事件中就能大概看出宋仁宗的性格——溫和、老好人、優柔寡斷，再帶一點小小的堅持。”
“宋仁宗，對他的評價曆來褒貶不一。”
“有人說，這是個好皇帝，他給大宋帶來了幾十年的和平與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