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十夢緩緩後退。
這幾米的距離間, 她便見到仍舊有數十隻大大小小的蛾子從下水道,通風口,馬桶和窗口各處的縫隙一刻不停地湧進廁所。
什麼時候又被拉入噩夢了?
如果真是如此, 這一次沒有了超凡者的保護, 麻煩又是衝著自己來的, 她感覺多半要涼。
但眨眼之間, 她便回想起不久前剛學到的超凡知識,推翻了這令人絕望的猜想。
能夠吞噬現實中一定範圍內, 人們靈魂與意識的所謂噩夢,本質上其實就是超凡者的精神堡壘。
而隻要是精神堡壘,就必須倚仗最基礎的【現實映射】, 用造夢人對現實的記憶認知作為建材, 構築噩夢世界的基本結構。
所以徐夢玲的噩夢是校園,而書店老板的噩夢則是書店門口的九名街。
經驗豐富的強大超凡者有可能像莫離那樣改變自己精神堡壘的形狀, 弄出一些現實中並不存在的空想環境。
但絕對沒有人能夠構想出現實存在, 自己卻不了解的環境。
白天在校門口打聽自己情報的瘋男人並沒有親自進過這所學校,他展開的噩夢世界當然也不可能包含宿舍樓道乃至女廁的諸多細節, 讓張十夢不知不覺間上套。
所以……還來得及,敵人還未展開噩夢!
“救命!我要被蛾子吞噬了!”
張十夢再顧不得避嫌, 直接撥打了莫離的電話。
“想想你學到的東西,自己處理,”聽筒中,莫離的清冷的聲音不帶有一絲感情:“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 你對我也沒有什麼價值了。”
說罷, 毫無遲疑地掛斷了電話。
張十夢無語。
莫離確實沒有救她的義務。幫她到現在的地步,已經是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了。
更何況趕來幫忙還要冒著暴露超凡身份的危險與瘋男人生死相搏?
報警嗎?
那將是最糟糕的選擇。多半等S機關趕到她都已經涼透了。哪怕險死還生,還要麵對再次被牽扯進超凡事件的懷疑。
一個不小心, 沒有死在瘋男人手裡,反倒被S機關給清理了。
現在再想從現實中物理逃離更是找死,相當於省去了敵人從全校學生中尋找她的工夫。想想也知道,怎麼可能在現實中跑贏一個超凡者?
四舍五入,求生的道路就隻剩下最為艱難,最不確定,但卻唯一可行的一條。
莫離雖然聲音冷漠,但在電話裡還是冒險給了她提示的。
樓道裡想起腳步聲。
沉重而急促,明顯不是中學女生的體重可能達到。
留給張十夢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按照記憶中《馴養之書》的法門,張十夢就地在廁所裡席地而坐,閉目冥想。
她拚儘全力讓自己冷靜,心思清靜空明,然後專心回想起自己生活了數年,卻在一天前已經人去樓空的校園。
這無疑是一個相對冒險的決定。如果有S機關的相關人員及時介入,那具體的【現實映射】將很難洗脫自己的嫌疑。
但張十夢彆無選擇,構築精神堡壘並非那麼簡單的事情。
即便是百年一遇萬裡挑一的天才,想要在一天之內學會構築精神堡壘也是絕無可能的。
但好巧不巧,張十夢經曆過一個倚仗同一座校園構築的噩夢。
她現在做的,便是複刻自己所見所聞,直接抄襲徐夢玲多年修煉的成果。
在一些大的學派與隱世秘教中,門徒從小生活在同一封閉環境,觀摩導師展開的夢境。便是借用這種抄襲的方式幫助門徒節省漫長的修煉時間,直接構築精神堡壘。
即便如此,能夠在短時間內成功完成的門徒亦是十中無一,被認為超凡道途上一路光明的天才。
張十夢沒有那些天才自幼經受的係統教育,沒有長輩導師反複細心的指點,沒有秘教傳承數千年的底蘊。
但比起那些天才,她有著唯一的優勢。
那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絕境。
再睜眼時,張十夢已經回到了自己生活了數年的那間寢室。
詭異的黑暗隱去了樓道遠處的景象,牆壁與天花板的夾角微妙地扭曲。
默默鬆了一口氣,她成功構建出了自己的精神堡壘,儘管是建立在抄襲徐夢玲的基礎之上。
不出所料的話,夜襲校園的瘋男人,乃至新學校宿舍樓的所有人,應當都被拉入了張十夢的噩夢中。
幸好新校課業負擔極重,學生們全部陷入了深度的睡眠。隻要他們沒有死在夢裡,明天醒來便不過是做了同一場景的噩夢罷了。
考慮到這些學生病態的學習態度,甚至有大幾率根本沒人提起這件事情。
而現實中已經逼近張十夢藏身女廁的瘋男人,也注定因為張十夢夢境的展開而出現在夢境中不同的位置,重新界定了兩者之間的距離。
好消息是,除了一些在夢界探索已經超越了蒼白平原的大師,沒有人能在彆人的精神堡壘中展開自己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