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部相貼呼吸相聞,在這樣似乎是極親密卻又似乎是全然沒有任何風月與欲念的姿勢與氛圍之下,路西菲爾同神明一起寫下自己的名。
路西菲爾·梅塔特隆。
在彼時,甚至在整個白銀時代與後續的黃金時代中,梅塔特隆都隻是一個稱號,而非是做為名的存在。而這個稱號之所代表的意義,便是此世之最接近王座與神明者,是路西菲爾,是這深受神明寵愛與縱容的天使。
隻是自始至終,在這一時刻,在這造物與造主之間,卻又似乎是全然沒有任何旖旎與曖昧的色彩存在的。即使在最後一筆落下之後,神明攬住了路西菲爾的腰,由後往前將其虛抱在懷中,以下頷抵在了這天使的肩頭。
目光仍然被神明伸出的手掌遮蔽,所以縱使是路西菲爾,亦無法真實的看清楚自己於神明的引導之下寫下的究竟是什麼。隻是於這造物的腦海之中,自然而然的勾勒出那再是相關不過的字跡,浮現出相應的、有關自己的名。
這並不是世間流傳的、存在於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任何一種字體,亦不屬於世間之造物與生靈知道的任何一種語言體係。就在路西菲爾以為這一切便已經是終結,他們當回到所應該在的位置之時,神明複又牽起了路西菲爾的手,在一側,在虛無的、攤開的、因神明意願而形成的紙張之上寫下陌生的、不曾為世人所知曉的、屬於造物主的名。
有淺淡的風、有無形的絲線在虛空之中彙聚,纏繞在路西菲爾的指尖,試圖阻止這造物及造主更進一步的動作。隻是至高神明的意卻又是無可更改的,並不因這世間的任何存在而妥協。
有神力如蟬翼、似月光、如同溫順的水流一般環繞在路西菲爾裸露在外的皮肉之間,層層蕩開,抵禦著那無形力量的阻止與侵襲。隨著神明璀璨的眸中再是冷冽不過的光芒閃爍,混亂與瘋狂相蔓延,於是那一瞬間,所有的阻礙消失與停止,歸於平靜。
樹葉於微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禁忌的名被寫下,散發著瑩潤的淡金色的光芒。而後在下一刻隱到虛空之中,不見蹤跡。神明將唇湊在了路西菲爾的耳邊,開口,發出低語,做出介紹。
“這是吾的名。”
真實的、不為世間之造物與生靈所知的,亦無法被記載和流傳、念誦出來的名。
但——
“沒用的,耶和華,告訴了他你的真名又如何?”
“你之所創造的最完美造物,不過是一個怪物而已。”
“一朵花,一片樹葉,同那芸芸眾生之沒有智慧者,並沒有任何的區彆。”
本已經沉寂下去的法則又再度支棱起來,嘲弄、反問、叫囂,想要將這神明從那不清醒與不理智的深淵拉回,停止那些無意義的、將會帶來不可測後果的舉動,而非是沉浸在其中,繼續這雕琢的過程。
這蒙主之所喜的造物無疑是美麗的、聰慧的,具有神明之所賦予的諸多美好品德。隻是恰如法則所言的那般,在那虛假的虔誠與信仰之外,在這造物的身上,自始至終都不曾有過任何的激動、喜悅與敬畏。
對造物主、對神明的本能敬畏。
恰如同那再是平靜不過的死水與湖麵,並不因神明的厚愛,而生出任何的波瀾。
隻是冷漠、囂張且霸道的神明卻又似乎是極寬容與有耐心的,又或者相較於某些事情而言主更為享受過程。將這造物一點點的雕琢,而後使其璀璨使其愈發閃耀的過程。
更何況世俗之愛與恨,那叫法則之以為路西菲爾殘缺的、不完全的東西對於神明而言,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虛假的溫和與寬容之下,這仁慈的主與創造一切的神明,同樣無所謂這些世俗之造物與生靈存在的東西。
璀璨的金眸之下,那目光的最深處,無喜無悲,一片漠然。
如果說近神的路西菲爾是怪物,那創造這怪物的神明,方是這世間最大的癡愚與謊言。
“不,吾的路西,他是特殊的、完全的、獨一無二的。”
神明於內心深處無聲的對著法則言,將那遮蔽了路西菲爾眼的手拿開,以指尖撩過路西菲爾耳側的發,金眸之中倒映著這造物的顏,而後開口,語音再是溫和與輕柔不過的對著這造物道:
“記住你的職責,路西菲爾。”
路西菲爾的職責是什麼?
天地皆在他的腳下在他的眼中,這天使的王、這神明的代理者、這近神的受主所喜所寵愛的生靈,所有的職責同諸天使們並沒有任何不同。
俱是神明的使者與仆從,是協助主創造和維係這世間發展的存在。
但這其中卻又是有著不同的,不僅僅是因為在那最初的時光中,這生靈曾在地上行光大的事,刺破混沌將那黑暗祛除。更因為當神明定下屬於路西菲爾名與份的那一刻起,又或者在那更早之前,屬於這造物的職責便已經被注定。
恰如同那光曾刺破黑暗承接光明一般,這光輝閃耀的晨星亦將帶領整個天國走過白銀時代,達到極盛的黃金時期。
金發白袍的熾天使並沒有因神明的親近而生出任何的異樣、不安與惶恐,似是習慣了有關於主的一切,隻是以那盛滿了信仰與虔誠的藍眸靜靜的追逐、注視著籠罩在聖光與迷霧之中的神明,而後做出應答。
目光漸沉,神明的指尖收回,而後又在下一瞬間虛虛點過,對著這造物道:
“記住這一日,路西。”
無形的波紋與漣漪在神明落下的指尖動蕩,伴隨著神明的話音而落下,漫天的星輝在那一瞬間明滅而後閃爍,聚集環繞在這造物與造主的周圍。
披上光輝,增添光彩。
是世間之造物與生靈的幻夢所不能及,是隨造物主心意而生出的奇跡。而在這樣的奇跡之下,即便是神明偉力之所造就的日月山川與河流,亦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失色。
隻是星辰萬千這世間之造物與生靈不可計數,但能夠入了神明眼入了神明心的,叫之生出興趣並且偏愛與縱容的,似乎唯有眼前這星辰。
神明如是,路西菲爾似乎亦如是。在那恍若蒼穹的藍眸之中,所倒映的唯有麵目與身形俱皆是模糊的神明。
至於周遭之種種,那足以叫造物與生靈為之駐足的景象對於路西菲爾而言,似乎全然沒有任何的吸引。
心思微動,有那麼一瞬間,神明甚至想要將籠罩在周身的那層聖光和迷霧撤去,以看這造物最真實的想法與反應。隻是在目光觸及到這造物的藍眸之時,神明卻又改變了想法。
有不可知的念頭在神明腦海中生成,而後於下一刻間,純白的光芒盈徹到四野,神明與路西菲爾再度回到了倒生的卡巴拉生命之樹下。
星輝閃爍屬於天使的名閃耀,一個又一個天使的名如同夏日的螢火蟲一般落在了那樹上、那枝葉之間,而後化作淡淡的光芒閃逝,同那倒生的樹相依存,直至成為一體。
翠色與綠意再度充斥到視野,呈現出美麗且富有光芒的、夢幻的樹的模樣。
隻是不管是天使還是精靈,抑或是龍族,即便是米迦勒、即便是拉結爾、即便是那精靈王等亦不知曉,在剛剛的時間中、在那視覺與五感俱皆被剝奪的純白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是等到他們再度接收到光影再度接收到色彩之時,屬於那一個又一個天使的名已經被放置在了那卡巴拉生命之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