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造物作亂的手被神明握住,而後一點點的收緊,隻是在路西菲爾眉頭輕皺,仿佛要痛呼之間,有那麼片刻的放鬆。
於是這似乎明顯將要走向墮落的造物似有所感,繼而樂不可支,有恃無恐且無所畏懼的一點點笑出聲來。
“您舍不得的,會心疼的,不是嗎?”
路西菲爾未曾被主握住的手一點點按上了神明的胸膛,一舉一動間,都似乎帶出了說不清與道不明的意味。
“放肆!路西菲爾,你這膽大包天的造物,你怎能、怎能......”
一旁的法則暴怒,然而不知不覺中,那詭異的聲調裡卻又似乎帶了幾分虛張聲勢,幾分色厲內荏。
然後就在下一刻,法則忽然對上了神明的,冷漠且璀璨的、無喜無悲的眼。
所有的話語儘皆歸於沉寂,法則謹慎的住上了嘴。
甚至於老老實實地,滾回小黑屋中屏蔽了所有對此、對這世間的感知。
有白鴿自枝頭振翅、飛起,而後下一刻,神明以另一隻手溫柔的撫過路西菲爾那雪白的、形狀優美的頸,在此停留、摩挲、賞玩,如同為自己的創造、為祭品的呈上而感到滿意一般,緩緩流露出笑意。
溫柔到極致的、沒有任何情感和情緒的笑意。
於是那一瞬間,終是後知後覺感受到威脅的造物開始想要後退、開始想要逃離,有濃重的暗色和陰影在路西菲爾腳下彙集、在路西菲爾腳下喧囂、嘶吼,想要衝破神明的阻礙。
但獵物既然已經被置放在籠中,不管其真實的目的是什麼、真實的樣子又究竟是怎樣的,神明又豈會在意這些,又何曾會在意這些?
主想要的,永遠隻是主願意看到的而已。
有如同潮水一般的神力緩緩彙聚、侵染,如同浪花抑或是海浪一般將那份黑暗與喧囂、存在於這造物身上的血與火相剝離,呈現出光輝和璀璨到極致的聖潔、虔誠與空茫。
屬於路西菲爾的頸被神明捏在掌下,握在手中,如同螻蟻之於大象麵前一般,掀不起任何的反抗以及更多的情緒、動作。
於是在那眼裡,在那仿佛躍動著血液與火焰的眸中,神明終是看到了某種名為驚訝的、不安的情緒。
沒有畏懼,亦沒有敬畏。仿佛在那自始至終,彼此之間都是平等的、處在同樣位置上的。
但,這世間又哪有什麼造物與生靈,能夠同那至高的主與父相等同?
遑論是這經由主所塑造的造物。
因而在下一刻,在主的手捏住了這造物的脖頸,在路西菲爾腳下的暗與影如同被困在籠中一般不斷嘶吼不斷發出尖嘯想要逃離,卻又如同被人揉捏的麵團一般收束起來,直至一點點消亡,再不留下丁點痕跡。神明終是開口,不帶有任何情緒以及波瀾與起伏道:
“不要挑戰吾之耐性,路西。”
“莫要忘了,你是光。”
在那創世的最初,主見那光是好的,主見那造物自光中來,是完全的、全然合乎自己心意按照自身之意願而形成的,所以將其稱之為光,喚其路西菲爾,是光中之光。
既然是光,又怎會是黑暗、汙穢與不潔的呢?
這樣想著的神明顯然似乎是忘記了,縱使這光再如何的光輝、璀璨與聖潔,可是在那最初,在神明於那水麵而駐足的時候,縱使那光再如何的美麗,可是自始至終卻是同暗相伴隨而生的。
黑暗中有這造物的王座而遺留,即便是神明......主從來便不曾想過改變。
至少在現階段的時候,在同這造物的接觸之中,對路西菲爾的寵愛與偏愛固然是真,那份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觀與暗中推動,同樣是真。
隻是很顯然,如果將這世間之種種擬作一場遊戲,一場屬於神明的遊戲,那麼遊戲的開始、結束與否從來便不再世間之任何造物與生靈的手上。能夠主導這遊戲推動、發展和進程的有且隻有神明。
在目的尚未達到那被培養出來的造物尚未完全、尚未真正的光輝且閃耀擁有著不朽的、無法被泯滅的靈魂之前......若是主不願終止這樣的遊戲,那麼誰又能夠將這遊戲終止,使這造物從那至高的天上而落下?
因而伴隨著神明聲音一起而落下的,是路西菲爾那閉上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