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神。”
金發白袍不管是那淩亂的發絲還是將遮未遮的衣物都早已經被神明打理好的熾天使長,對於踏足寢殿之後的種種似乎是全然沒有任何印象的,以致於當這造物睜開雙眼之際,目中呈現出再明確不過的茫然。
但似乎僅僅隻是一瞬,便在路西菲爾極力回憶想要做出更多的探索之時,神明以指尖落在了這造物的額頭。
主的手恰似是拂動塵埃又似是拂動過煩惱與憂愁,撫平那一絲絲疑惑般從路西菲爾的眉心撫過,而後沿著那臉部的輪廓而下,直至在那唇間停留。
“不要想太多,路西。”
主如是言,止住了這造物將要出口的話語與問出的疑惑,以及那更進一步的動作。而後將手收回,消失在這熾天使長的寢殿之內。
一切仍在繼續,同過去的、往常的時光似乎有所不同又似乎全然沒有任何的不同。隻是自那之後開始,從亞當與莉莉絲的婚約被履行之後,莉莉絲便很少再走出伊甸園。而原本同這女人之間有著交集的撒拉弗,如加百利、如薩麥爾,似乎很少出現這女人的生活中,再同莉莉絲之間有任何的交集。
又或者說在本該定下的、屬於女人中的命運而言,不管再如何的光鮮亮麗、再如何聰慧,當她們被婚姻所束縛,當她們開始被看作他人的伴侶而非是獨立的自己而存在,那麼從那一刻開始,便注定失去。
不可名狀的怪物在吞噬,吞噬莉莉絲的美貌、生命、聰慧以及一切。
然而在這天國之中,又何曾具有這樣的怪物?
所有的一切,更像是莉莉絲那無來由的幻想與神經失常。
於是莉莉絲開始尋求躲避,躲避在軀體的歡樂之間,逃避著那似乎無所不在卻又不可名狀的怪物,想要尋求一點短短的慰藉與解脫。
造物與生靈的本能和欲念在莉莉絲及亞當之間升騰,恰如同那同樣生長在伊甸園中的牛、羊、馬和兔子一般,尋求著繁衍和生命的延續。
以致於當某一日睜開雙眼之後莉莉絲恍然驚覺,自己似乎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見識過外間的一切,不曾接觸過亞當之外的任何生靈,不曾穿上過光彩的裙子,不曾想起過同亞當完成婚約之前的一切。
這無疑是可怕的,更加可怕的是莉莉絲發現在這樣自欺欺人的躲避過程中,自己已經在失去。
失去自我,失去那叫莉莉絲的名,失去所有屬於莉莉絲的思想、想法和觀念。
甚至是對於亞當,這原本叫莉莉絲既不歡喜亦不討厭的同伴在成為自己的丈夫之後,莉莉絲似乎開始對這伴侶升起無儘的愛戀、仰慕、順服以及依賴。
即便由始至終,亞當並沒有因這婚姻的締結而開竅,亦沒有因此而做出任何的改變。
但這又怎麼可能?
莉莉、莉莉絲,驕傲、聰慧、自信且膽大包天到敢於在撒拉弗麵前耍手段,並且吸引加百列、薩麥爾等注意的莉莉絲,又怎麼可能會生出這樣可笑的想法,又怎麼可能會因一樁婚姻的履行,而放棄自己所追求的一切,並因此而沉寂下來,真的隻是做為亞當的妻子而存在?
想清楚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未曾想清楚的莉莉絲無視了一旁尚在睡夢之中的亞當,如同一隻輕盈的鳥兒一般起身,漫無目的的向著同亞當相背離的方向而去。
眼前的樹腳下的草,抑或是那舞動的蝴蝶似乎都無以對莉莉絲的腳步造成任何的影響。又或者說這裸裎著身軀的、未曾披上任何衣料亦未曾穿上任何鞋子的女人似乎對這周遭的所有並不在意,隻是選定了一個方向,而後漫無目的的前行。
腳下染上泥土,小腿上布了被荊棘、枝葉所劃出的傷痕,本應當純潔且美好的身軀之間,有屬於男女情/事的痕跡遺留。
“莉莉。”
有誰在耳邊低語,發出溫柔的呼喚。然而自始至終,莉莉絲的目光與神情似乎是呆滯的,直到這之後的某一刻,莉莉絲的目光落在了前方不遠處的草叢之內。
窸窸窣窣的,是有動物、生長在這伊甸園中的、沒有靈智的動物在□□。
原本莉莉絲是不在意的,因為莉莉絲從來,便不認為自己同那些動物有任何相同。甚至於對亞當,亦沒有過多的同伴情誼。
可是這一刻,莉莉絲忽然又覺得,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