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女人不言、不語,亦不曾對亞當口中的話語做出任何的爭辯。隻是目光沉靜且笑容溫婉的看著亞當將那以樹葉卷曲而成的酒杯中的酒液喝下,而後再度將那酒杯盈滿,等待著亞當在這酒液中沉淪和喪失清醒及理智。
即使清醒和理智的存在與否,對於渾渾噩噩的亞當而言,或許並不重要。
隻是隨著莉莉絲所收集的最後一點葡萄酒液滴落,隨著亞當迷迷糊糊的將那酒液喝到喉中,這位此前未曾沾染過任何酒液的人類始祖終是就此而醉倒,徹底陷入到睡夢和昏沉。
終是完成使命且不堪重負的、用作酒杯的樹葉自亞當手中脫落,落到地麵,沾染上塵土。而莉莉絲則哼著歌躍動著舞步,如同一隻輕盈的蝴蝶一般,穿上久久未曾穿上過的潔白的禮服,穿上亮麗的高跟鞋,以被咬破了的、染血的指尖在唇上抹過。
天地、山川、河流,抑或是眼前的樹木、花草與荊棘都似乎再不能對莉莉絲形成任何的阻礙,這女人如同被放出籠中的歡快的小鳥一般,向著遠方的天空向著那完全相背離的方向飛去。
直至那某一瞬間,莉莉絲隨心所欲的來到了那湖邊,湖水中倒映著這女人的顏。
秀麗的眉頭皺起,有那麼一瞬間,莉莉絲似乎覺得身上的這禮服、這白裙白得礙眼。
尚且未曾融合與痊愈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在身上的白裙間抹過,如同頑童一般在那裙間隨意塗抹。
隻是很顯然,相較於這長裙而言,莉莉絲手上那小小的傷口,顯然並不足夠。但很快的,或許是那未曾成型的生命並不願意再到來,又或許僅僅隻是因為,這女人足夠冷血亦足夠心狠,自始至終都在同主的道相背離。
有懲戒與懲罰加諸在莉莉絲的身,那未曾到來的生命被剝奪,在脫離,脫離這母腹之中。
然而自始至終,莉莉絲卻又似乎是開心的、歡快的、笑著的。
痛楚似乎是在遠離。
即使來自身軀、來自靈魂的痛意正在一點點鞭笞著莉莉絲的身,即使那白裙如這女人所願的,被生命之所孕育的地方流動出來的血液所侵染,侵染成血一般的殷紅。
指尖一寸寸陷入到肉裡,然而唇角的笑容卻在一點點擴大。於那帶血的裙角被風吹起的那瞬間,莉莉絲張口,喚出那隱秘的名。
至高的天上,主的目光隨之投來。而後在下一瞬間,那倒映著莉莉絲倒影的水麵開始扭曲,有光輝閃耀的身影自那水中顯現出來。
“路西菲爾殿下。”
這女人歡快的叫出來者的名,縱使此時的路西菲爾似乎是路西菲爾卻又似乎不是路西菲爾,但很顯然,莉莉絲心中的快活與愉悅並沒有因此而被擾亂。於神前晨星那雙恍若蒼穹一般的藍眸映照之下,莉莉絲隻是彎腰屈膝,行了一個相當得體的禮儀,而後便將腰杆挺直,不再有絲毫的彎折。
縱使在這樣的過程中、於這樣的境況之下,不管是軀體還是心靈都正在遭受著無以言說的痛楚,但很顯然,莉莉絲的表情與姿態無疑是相當漂亮且美麗的,足以體現這女人的忍耐和瘋狂。
但這樣的姿態對於路西菲爾而言卻又算不得什麼,高懸於天際的熾天使長並不會因此而生出任何的動容。更不必說,莉莉絲之所求和所需要的,從來便不是什麼憐憫。
因而在路西菲爾的目光好似是鏡花水月一般隔著水麵望過來的那一瞬間,莉莉絲隻是以指尖撩了撩耳側的發,而後對那水中的影開口,提出請求。
“請問您可以送我離開嗎?離開這地方,去往......”
“何地?”
湖麵之上,屬於路西菲爾的倒影問。
光輝閃耀的熾天使長不管於何時、何地都是極儘完美的,然而於某一瞬間,當路西菲爾的影在那湖麵扭曲並且顯露出來之時,卻又仿佛是受到了冥冥中不可言說力量的影響一般,呈現出幾分詭譎與不同。
隻是這樣的不同......對於莉莉絲而言,難道還要較之以現在的情況更加糟糕的嗎?
即便是有......
“現在放棄,尚有回轉,莉莉。”
路西菲爾溫柔的喚莉莉絲的名,水中屬於這熾天使長的虛影在一瞬間凝實,而後脫離水麵,出現在莉莉絲的近前,發出勸慰。如同一個睿智的長者一般給出建議和保證。
“主會寬恕、指引每一個迷途的羔羊。”
然而莉莉絲卻是笑,以手捧腹發出一陣陣悅耳的、銀鈴一般的、樂不可支的笑意。
“您其實並不相信這些的,不是嗎,路西菲爾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