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熬夜看了新書, 又因為做題做不會,祝翾竟然熬了好幾夜與新題鬥爭。
祝翾一不留神從前貪學問貪得冒進的犟脾氣又上了身, 蒙學的時候她就這樣,還是被黃采薇盯著擰了性子才改了一半。
沒想到到了應天,身邊沒人管她了,祝翾一個人獨個地在這裡,突然自由了,就又變成這副模樣。
正可謂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彆人家孩子在外麵沒父母盯著, 都是擔心貪玩過了頭丟了詩書。
祝翾正好相反,祝家人在家裡擔心祝翾在外麵又要好學地上了頭。
祝翾自從去揚州一考二考不回頭地入了應天的女學, 離開蘆葦鄉已經有幾個月了, 家裡正在給祝翾寫信,祝蓮展開紙寫了自己要說的話,又叫孫老太留些話在紙上。
孫老太一邊納鞋底一邊說:“我沒什麼好說的, 這討債鬼從前天天都想著出去, 好不容易叫她真進了女學, 不知道在裡麵多快活呢。
“那裡麵那麼多書, 遇著萱姐兒也是遭了災,猶如耗子進了米缸,肯定在日夜不停地看書呢, 眼睛都恨不得看瞎掉……”
隻能說孫老太是真的了解自己的孫女, 女學不限蠟燭,又是一人一間, 祝翾夜裡看書沒人打擾,就真的在整晚整晚地和天書較勁呢。
孫老太這廂說罷,發現自己的眼睛是真的不行了, 棉線戳了幾回就鑽不進針眼裡,沈雲見了就接過來將線懟了進去。
孫老太接回來針線又繼續說:“萱姐兒彆到時候看書看得和我老太婆眼神一樣。”
祝蓮提著筆還在等孫老太吩咐,孫老太就朝大孫女說:“你就寫:嗯,萱姐兒,你考個女學了不得了,家裡管不著你了,從前你在家裡就想翻天,到那也得自己約束些,少像耗子進米缸似的瞎看書,眼睛看壞了,不值當……
“你不要狡辯,你大母在蘆葦鄉就知道你肯定在那不定神,夜裡必然熬夜看書了,老太婆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還是我孫女,我把你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個犟脾氣死性不改的小魔王!”
祝蓮聽愣了,不確定地問孫老太:“我就這麼寫?”
祝翾好不容易收到家裡一封信,信上就寫這個,不太好吧。
孫老太就說:“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還有呢……
“萱姐兒啊,你個狠心的,考個試一去不回頭的,在應天女學也不知道過得什麼日子,你安定了也該寫封信到家給我們,你親娘好容易生了你,在家裡天天想你來著,你要是孝順,也該告訴你親娘老子過得如何,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雲在旁邊沒說話,偷偷看了婆母一眼,孫老太說自己想閨女,說得她自己不念叨似的。
祝翾一離開家,孫老太嘴裡也沒漏了祝翾的存在,跟人說起祝翾就動不動“我那在應天的孫女”。
寧海縣就考了倆閨女去應天女學,祝翾又是寧海縣的第一,在附近大小算個名人,知道的聽孫老太這樣說都抿嘴一笑誇祝翾的才氣。
不知道的就會問“你孫女怎麼會跑應天去的”,然後孫老太就說祝翾去應天念書去了,她一這樣說,人家不知道的也知道她是祝翾的大母,立刻眼神肅然起敬。
畢竟養出一個這麼厲害的孫女,雞窩蹦出鳳凰來,老太婆肯定也有幾分調理的功勞。
孫老太這時候就會說起祝翾小時候多麼威風,腦子裡全是主意,自己都看著呢,果然長大了鬨出了動靜出去念書了。
這個時候她自然不會再說犟不犟種的話給自己打臉了。
祝蓮覺得孫老太說的話太淺白,就自己加工了一番她的意思寫進信裡,然後又問沈雲:“阿娘,你有什麼話要對萱姐兒說的?”
沈雲能說的就是擔心祝翾在那水土服不服,有沒有認識新的同學,彆給人欺負了,天冷了要加衣裳,飯要好好吃,覺有沒有好好睡,晚上彆太用功看書雲雲了……
幾個孩子裡祝翾是主意最大的,在眼前的時候她沒怎麼操心,一出了家門不見人,沈雲滿心裡都是細細碎碎的操心與思念。
祝蓮寫完沈雲的囑托,祝老頭從田裡回來了,就去問祝老頭想說些什麼給祝翾。
祝老頭沉思了片刻,就朝祝蓮說:“咱們好歹是托了她會念書的福,享受了皇恩免了十畝的稅,家裡勞役也免了,都是她的功勞,都記著呢,家裡日子也好了不少,就是不曉得她在應天缺不缺嚼用?”
祝翾念書賞的六十兩家裡一直沒用,祝老頭這麼一說,家裡覺得該給祝翾寄些錢過去,這才是最實在的東西。
應天開銷大,也不知道女學裡嚼用是個什麼章程,祝翾也不是胡花錢的孩子,塞點銀子到她手上也是穩妥的事情。
祝家的信也好了,祝蓮與祝英又到了王家,王家也給祝翾寫了信,說了一些王家最近的變化。
王楊與錢善則置辦了十抬朝廷出的新紡布機,雇了附近婦人來做工紡布,一開始祝晴為此還和兒媳彆過苗頭,她覺得自己大兒子以後穩穩妥妥繼承自己家裡賣豬肉的事業最好。
但是錢善則知道做屠夫掙的錢是有限的,王楊又被錢善則說得心動,夫妻倆竟然拋下王嬋一起出遠門去蘇州府的大的織坊考察了幾個月。
新式織布機隻能從蘇州的官府手裡買,不是拿錢就能買到的,這對夫妻就在蘇州待了幾個月,竟然真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談成了生意,用了大房的私房置辦了織布機到家。
祝晴拉扯著被扔下的孫女王嬋暗罵這對掉錢眼子裡的父母心狠,太能折騰。
但是錢善則的主意確實是做成功了,產的布又快又好,通過她娘家的兄弟姐妹拉線很快就賣了出去,第一筆訂單就成功了,給女工們開了工錢,還得了一筆不少的利潤。
祝晴就睜隻眼閉著眼隨他們折騰去了,織布機都買了,不給做織布坊,也是積灰折舊了,隻能做幾年才能看見回本的意思。
二表哥王桉依然在老老實實念書,就是因為表妹祝翾一飛衝天考上應天女學的事情叫他受了大刺激。
王桉很是羞愧自己多讀這些年的書還比不上祝翾,念書更加發狠了,之前好不容易養胖了些,又瘦了回去,愁得大姑祝晴頭發又白了幾根。
養兒都是愁,兩個兒子沒一個叫祝晴夫妻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