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第149章(二合一) 【大病初愈】……(1 / 2)

寒門貴女 戴山青 10714 字 10個月前

祝翾已經好幾年沒有生過病了, 這回好不容易生了一場病,肉/體上的那種不能自己控製的虛弱與慢頓感,讓祝翾開始接受自己的虛弱。

發燒倒不是最痛苦的, 生病之後那種力量被一下子抽空的無力感讓祝翾感到格外難受與在意, 果然肉身是一個人上限的限製,但也是做一切事的本錢。

難怪古人都期盼羽化成仙, 成仙了就可以脫離人這具脆弱身體的束縛。祝翾在病裡模模糊糊地想。

祝翾一直相信自己的身體很好, 她太久沒品嘗到生病的滋味了, 上一回生病還是在很小的時候,神婆兩碗神符水就把她灌醒了, 再之後, 她就沒有生過一場病。

旅途困頓沒有擊倒她,在外求學水土不服也沒有擊倒她,然而一次小小的疏忽,風寒擊倒了她,讓祝翾意識到了自己也不過是個肉身塑造的凡人而已。

其實這場病也不該被拖得這麼嚴重的, 一開始隻是咳嗽流涕, 她的同窗們都注意到了,但是祝翾甚至還在堅持上課, 她那時候身上還有力氣不覺得嚴重,是博士讓她回去休息兩天的。

祝翾就回去休息, 以為自己睡一覺就能夠恢複了,結果睡完了覺醒來渾身無力, 眼皮都覺得發燙, 同屋的謝寄真下課回來,去看祝翾,發現祝翾閉著眼睛臉上都是潮紅的色彩, 一摸額頭,燙得驚人,謝寄真意識到祝翾是發高燒了。

發高燒了就不是能不吃藥隨便休息兩下就好的,可是祝翾隻是一個學生,來給她看病的醫女都是才入門的,給她開了溫和的退燒藥,祝翾服下了卻不對症,遲遲不見好。

祝翾不發燒了,卻骨頭縫都覺得疼,躺著還是覺得沒力氣,成日裡隻想昏睡,身體內外都無力,給她開藥的小女醫見祝翾老不好,心裡也過意不去。

於是,又來了一個十九二十歲的年輕女醫,是被小女醫拉過來的。

這個年輕女醫明顯是有品級的,不像小女醫素著頭,頭上簪冠了,但是衣裳外麵罩著白棉布,臉上也罩著布遮住口鼻,身上沒有尋常女子的熏香氣息,隻有一股酒揮發的味道。

祝翾根據她頭上的冠判斷她大概是個七八品的女醫,這個級彆的女醫是給宮裡貴人或者國公府乃至侯府家人看病的,不是她一個無品級的學生就能請來的。

更何況,這個年紀就能做到七八品的女醫,說明是天賦在身的,小女醫拉著年輕女醫的手說:“荀大人,您給看看吧。”

姓荀的女醫提著箱子在病得迷迷糊糊的祝翾跟前坐下,然後抬手給她切脈,又問了祝翾幾個問題,還讓祝翾張嘴看看喉嚨與舌苔,眼皮也扒拉了幾下看了看眼白顏色,一係列細致地看完了,荀女醫又問小女醫之前給祝翾開了什麼藥。

荀女醫問完就對小女醫說:“你還是藥理不精,病理不通。你隻知道她是外感風寒,卻不知道她還有內熱,還開了一堆熱性的藥材。”

“那我該吃什麼藥?”祝翾啞著嗓子問,她喉嚨痛得跟吞刀片一樣。

荀女醫就重新根據她症狀開了新的藥方,在原來小女醫開的基礎上去掉了一些藥材,又添了幾副新的,然後囑咐小女醫給祝翾熬藥的劑量。

荀女醫又吩咐了祝翾幾句話,祝翾在荀女醫的口音裡聽出了幾絲南邊的口音,就忽然問她:“大人你也是南邊的人嗎?”

荀榕齡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祝翾病成這幅德行,還有功夫與精力去辨認自己口音,於是她就點了點頭,說:“我家裡是揚州府的。”

祝翾啞著嗓子很高興地攀談道:“我、咳,我也是揚州府的人,您姓荀,我們那有個挺著名的女醫叫荀大椿,真巧。”

荀榕齡笑著說:“不巧,荀大椿是我家的姑祖母,我自幼就是隨她當差學醫的,之前我就在南直隸女醫署,然後考了品級被撥到順天了,我姑祖母年紀大了回揚州開女醫學了。”

祝翾聽了更激動了,她咳了好幾下,先是誇荀榕齡年紀輕輕就考到了品級,然後又問她姑祖母荀大椿是不是在揚州某個女醫學校教授醫學。

荀榕齡還有點驚訝她還知道揚州有女醫學校,就說了那個學校是他們荀家開的,她姑祖母自然也會在裡麵教學問,荀大椿教授功課的學校就是祝英去的那個女學。

祝英得到祝翾撐腰之後,家裡也勉強她能去學女醫了,於是祝英在家脫產了一年,到了十歲那年就考去了揚州正式學醫。

祝翾就很慶幸地說:“我有一個妹妹,在揚州學醫,就在荀家開的那個女學裡,真是有緣了。”

荀榕齡聽完就笑了一下,說:“那祝姑娘與我還真是有緣。”

她說完就想告退了,結果祝翾現在興奮勁和精氣神又不像病中了,除了她嘶啞的嗓子,她繼續問荀榕齡:“我妹妹得學多久才有您這樣的本事呢?”

荀榕齡說:“我五歲就跟著姑大母揀藥材,學到今天也有十三年了,我天賦雖然不如姑大母,但是在荀家同輩裡是頂尖拔萃的,隻是宮中品級並不代表我醫術精深,臨床經驗我還是欠缺,隻是醫學知識比一些人精粹些罷了。”

說著她替祝翾掖了掖被子,說:“等吃完藥就好好睡一頓,我的藥你先按我的劑量吃三天,三天之後我再來看一眼。”

祝翾還在腦子裡換算祝英得學多久的醫才能到荀榕齡這樣的水平,一聽十三年就愣住了,祝英是起步晚了,但是祝英好好學以後做個民間大夫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荀榕齡給祝翾看完病就背著醫箱回宮裡去了,然後在司藥房專門換洗衣服的門房處將身上外麵罩著的白布給脫了,這是從外麵看病回來的規矩,然後她再細細給手泡洗了一下,拿酒精噴灑了一下,才正式走進司藥房。

然後她就拿起筆在自己診案上把祝翾的病例內因外狀細細記錄了下來,又細致地記錄了給她抓了什麼藥,怎麼煎服。

荀榕齡不管給誰看病,都會細細記錄診案,這樣再遇到相似病例時她就有了參考與經驗。

她端坐著在記錄,一個經過的女醫問她出去給誰看病了,荀榕齡說:“京師大學的女學生,從應天女學來的。”

然後她又說:“陵遊那個丫頭學藝不精,我去幫她收拾一下。”然後她就把陵遊開的藥給說了。

與她說話的女醫就說:“也不能怪陵遊,她才多大,會開什麼藥?說起來還是缺女醫,所以學了半成的孩子就被打發出去治病開方子了,這病人的命也就一半看閻王一半看華佗顯不顯靈了。”

荀榕齡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現在還算好的,到底還是學了幾分的能去看病,過去女醫更少,婦人看病多指望神婆,一個有資曆的女醫實在難尋,風寒這些還是能看的病,精通婦人科的女醫實在不多。”

荀榕齡剛記錄完,打算再整理一下司藥房的脈案,永寧殿伺候楊美人的宮女就來請她去扶平安脈了,荀榕齡於是跟著宮女出去了,穿過長長的甬道,到了永寧殿。

永寧殿的掌事女官看見她來了,微微點了點頭,領著她到了楊美人的塌前,楊美人梳著略蓬鬆的墮馬髻,戴著毛絨絨的昭君套,正坐在炕上吃熱飲子,身上穿著蜜合色的家常衣裳,瞧見荀榕齡來了還高興呢,忙打發身邊掌事女官:“琉璃,給你荀大人端凳子坐。”

坐在榻上粉麵桃腮的楊美人竟然是當年應天女學的宮女珍和,珍和與琉璃當初被調出女學之後,就被曹無錯點到了京師宮裡當差,那時候琉璃很高興,因為到宮裡當差就是上達天聽了。

結果那一批宮女裡就珍和撞了大運,元新帝正好有一日在宮裡景春池垂釣,釣了半天都沒有魚兒上鉤,正生氣呢,珍和是在一旁捧著魚餌的宮女,她覺得皇帝釣半天魚一個也釣不上這件事好笑,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聲,元新帝聽到有人在笑,就問:“誰在笑?”

珍和誠惶誠恐地走了出來,可是她還是沒忍住笑,元新帝看了一下她,不打算和她計較了。

可是他沒想到這宮女到了皇帝麵前還忍不住笑,一副又撐不住笑又害怕的模樣,元新帝就喊她過去,將手裡魚竿給她,說:“你釣上一條來,就免你笑君之罪。”

珍和就接過去,結果竟然很快釣了一條魚上來,元新帝也懶得和她計較了,哈哈大笑起來,又問了珍和的名字。

後來沒過多久,珍和就變成了皇帝的楊淑女。

這還是元新帝登基之後第一次納宮女為妃,珍和一年連升幾級,又成了楊才人,結果前段日子又診出身孕來成了楊美人。

有人說她得寵是因為有一兩分與那位傳說中的文慧皇後像,珍和自己也以為有這個原因,她腦子憨,真敢拿這個去問元新帝:“陛下,您納我是因為我像文慧皇後嗎?”

當時在她邊上站著的琉璃心裡倒吸一口涼氣,已經在思考去冷宮的路了,結果元新帝沒有惱,隻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說:“你說你像文慧皇後?”

然後皇帝仔細看了好幾眼珍和,最後搖頭說:“我見你是有幾分麵善,但是你和她不像,一點也不像,誰嚼這個舌根的?真是豈有此理!拿我當什麼人了?”

珍和這才詫異地起身行禮道:“妾未見過文慧皇後,是宮裡有此傳言。”

皇帝就評價道:“這些人市井本子看多了,想象力倒挺豐富的。”

然後宮裡再沒有這樣的傳言了,珍和成了宮妃,當初和她一起當差的琉璃就被她弄來做自己宮裡的掌事女官了,珍和做了宮妃還憨憨鈍鈍的,宮裡一應事物都仰賴琉璃,但是不同地位的朋友在一塊久了,還是分了主仆來。

荀榕齡昔年與珍和有過幾麵之緣,但是她還是先對楊美人行了禮,才坐了下來,珍和將手腕子伸過來給她切脈,荀榕齡就給她切平安脈,然後說:“美人胎相穩固。”

珍和就問她:“荀大人,你可能切出我腹中是男還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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