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去商驛城, 還需要趕一大段路,曉沐雲粗略計算,估計要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 我的師姐早就跑了。”司雨霏鄙視他。
看著坐在馬上, 穿著黃黑色衣服、綁著馬尾、帶著純白麵具的人,曉沐雲牽著馬,轉頭看了他一眼,成竹在胸, 道:“沒有關係, 我們隻需要趕過去就可以了,就算她不在商驛城,我也知道他們最後要去哪裡。”
“你真的有那麼神嗎?”司雨霏不相信。
“我沒有那麼神。”曉沐雲牽著馬,繼續帶著他往前走, “但是我知道鄔清影出門,應該有不少事情要做, 其中一個就是參加兩個月後無上法門舉辦的仙靈會。如果你的師兄師姐們聰明一點,而且知道其他人也出門了,一定會選擇在那裡相聚, 你說呢?”
司雨霏沉默了一會。
曉沐雲笑笑看他。
“怎麼……沒有人和我說師父要去什麼仙靈會啊。”司雨霏鬱悶了。
曉沐雲認真和他說:“你要慶幸你這次出門能遇到我。”
司雨霏用白花花的麵具對著他。
曉沐雲不覺得自己這句話哪裡不對。
“你難道不慶幸遇到我嗎?”司雨霏反問。
他的性格其實是很不認輸的。
曉沐雲聞言, 先是一愣, 隨後轉回頭,手擋住嘴巴, 忍不住笑起來。
雖然他知道司雨霏的意思是,因為他,自己才能得到白尺書。但是在曉沐雲這裡,這句話彆有一番味道。
正如他當初說的,司雨霏在出生那一刻, 或者說之前,曉沐雲就感受到了他的存在。那麼,同樣的,在兩人正式相遇之前,曉沐雲已經感知到他的本身很久了。
不過此話突然交代實在是沒有來由,曉沐雲努了一下嘴巴,然後習以為常裝出無事發生的模樣。
處驚不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你讓馬走快點,我好累。”司雨霏趴在馬上,靠近曉沐雲,朝他喊道。
曉沐雲忍住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轉過頭看他。
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曉沐雲發現自己離修行的終點還是有一定距離。
他們兩個人離開孫生村後,回到原來的鎮子買了一匹馬,本來想騎馬趕一段路,結果前路狹小滿是泥濘,馬馱著兩個人,因為重量,差點不小心陷進偶而出現的泥潭。沒有辦法,曉沐雲隻好下馬,牽著馬前進。他牽著馬繩,對於出門趕路早就習慣,他明明穿著淺色的衣服、昂貴的鞋子,卻毫不猶豫踩進泥土中,把鞋子和衣服下擺都弄臟了。
司雨霏趴在馬上,眼睛眨了眨,然後盯著曉沐雲的背影。
曉沐雲在他的眼中屬於是全新的人類,和伏羲院那群稍微勞累到就開始喋喋不休抱怨的弟子不一樣。
曉沐雲牽著馬,司雨霏坐在馬上,兩人通過羊腸小路。
他們走了有半個時辰,周圍安靜得不可思議,隻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嘩啦啦。
嘩啦啦。
咚咚咚。
鏘鏘鏘。
鑼鼓的聲音突然插入,讓風的雜亂音都變得消散。
司雨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間,嗩呐的聲音震天響動。
交叉路口,突然出現了一對送親的隊伍,正在往他們這邊走來,所有的人身著紅衣,帶頭的隊伍拿著樂器,一邊敲擊一邊走。奇怪的是,接親乃是雙喜的好事,但是禮樂隊伍,卻隻有單鼓、單號、單嗩呐。
真是奇怪,如果說是因為沒有錢張羅婚事,所以才減少規模,樂器用最少的,但是這一支隊伍規模不凡,什麼都不缺,八抬大轎金光閃閃。
隨著轎子的搖晃,嗩呐突然向天高歌,搶奪其他樂器的聲音,因為樂手技術欠佳,他吹出來的聲音毫無喜慶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聲聲哭泣不停。
不止是樂隊奇怪,後麵也很奇怪。
隊伍往前,八個人抬起紅色的轎子出現,他們步履輕快,悠哉走著,仿佛轎子裡麵的新娘輕得隻有一張紙的重量。
所有的人不知道是走了太久感到疲勞,還是因為今天沒有太陽,天氣陰沉,所以顯得心情不好,每個人的臉上都仿佛帶著陰霾,不敢說話和露出笑容,沒有一絲喜氣。就是因為他們這種糟糕的態度,如果不是身著紅衣,司雨霏會覺得他們是在送喪,而不是在送親。
就在司雨霏想著這樣送親,新娘子真的沒有意見嗎的時候,走到末尾的一個人,突然從籃子裡拿出了什麼,往天空一撒。
白色的紙張紛紛揚揚。
那是祭奠死人用的紙錢。
“啊?”司雨霏愣住。
大風瘋狂地刮,掀起了新娘轎子上的紅色簾子,露出了裡麵的東西。
坐在轎子裡的不是人,而是一張牌位。
司雨霏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忍不住摘下麵具,認真看了一眼。
那確實是牌位,怪不得抬轎子的人可以那麼輕鬆。
就在他摘下麵具的時候,小路上的風突然吹得更加猛烈,把轎子上的簾子完全吹開,牌位因此一歪,就好像是轎子裡麵真的有一個新娘子,突然撩開簾子,腦袋往外看一樣。她的動作嬌俏又可愛,應該是一位可人兒。
話是這樣說,但是實際上隻有牌位歪了罷了。
那個牌位一歪,就沒有辦法重新擺正,它在轎子中滑行,一點一點轉動著,始終用正麵對著司雨霏的方向。如果牌位是一個人,那麼現在那個人就是把脖子從正麵扭到了背後,死死地看著司雨霏。
司雨霏看清楚了,重新戴上麵具。
此時風停下來了,簾子重新合上,隔絕了牌位再次出現在人肉眼可見的範圍。
發現了前麵隊伍的行為,曉沐雲默默停下了腳步,停在了原地,等送親的隊伍先過去。
鑼鼓喧天、嗩呐聲聲,越來越近、越走越遠。
在這裡熱鬨非凡的情況下,白色的紙錢不停地在空中旋轉飛揚。
他們走得不快,但是也慢慢離開了曉沐雲和司雨霏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