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封村 貪心就是瘟疫(2 / 2)

聽到後麵接連抽氣的聲音,司雨霏好奇地回過頭。

幽幽火光,照在他的青鬼麵具上,一個仆人嚇得沒有站穩,直接撞到了附近的棺材。

棺材板居然沒有釘穩,被人用力撞了一下,那個棺材板就挪位了。

仆人下意識低頭,當他看見裡麵的東西,發出了鬼哭神嚎的慘叫聲。

司雨霏低下頭去看,看到了棺材裡的東西。

馮舀卻仿佛不覺得有什麼,他退後兩步,用力將棺材板挪回原來的位置,將其複原。

“這個村子有點規矩,死了的人會放進棺材裡麵,戴上麵具,放在家裡旁邊,到了第七天的時候直接葬在屋子旁邊的土地下。”

死人會戴麵具,所以當他看到了戴著麵具的司雨霏,才會以為是死人複活。

而稍早的在路上遇到的那個人,也不是被陸蘭溪嚇到,而是被站在他後麵的司雨霏嚇到,將他誤以為是這個村子的死人。

“你說,一般放七天就會下葬?”司雨霏問。

馮舀點頭,這是村子百來年的習俗,他相信不會輕易改變的。

“但是棺材裡麵分明是一具戴著麵具的白骨。”司雨霏看見了。

隻死七天,怎麼會見白骨。

“說的也是,有點奇怪。”馮舀覺得都很奇怪,“就算這裡改變了死後七天下葬的習慣,但是我隻是走了十年,怎麼就平白無故多了那麼多白骨,而且這裡沒有燈,沒有聲音。”

“我們……”一個仆人大著膽子開口說話,“要不要隨便打開一扇門看看情況?”

這樣懷疑這,懷疑那,根本毫無用處,不如乾脆直接看看裡麵的情況。

馮舀露出了不太讚同的神色,小聲說道:“這裡的人討厭家以外的人隨便進入,甚至生氣了,還會攻擊彆人的。”

這裡的人對外人不太友好,這個外人,不止是村子外的人,更是家以外的人。

“如果你們堅持要那樣做的話,那就去開那扇門吧。”馮舀指著一間比較大的房子,“那裡住著這個村的村長,他有一點年紀裡,而且年紀輕輕的時候就死了老婆和孩子,因此常年寂寞,對外人的態度也比較友好。他老了,晚上經常睡不著覺,會在門口對麵的太師椅上坐著。”

他們聽從了他的意見,五人一同移動過去。

仆人是他雇傭,跟著他一起跋山涉水回來這裡的,一個叫做阿圓,膽小但是心細、不怕麻煩,專門負責在路上照顧他的起居。另一個叫做阿六,膽子大一點,負責體力活。

聽到來馮舀的意思,阿六就走在最前麵,來到來那間房子的門前。他現實敲了一下門,提醒裡麵的人,有客人來到。

裡麵悄無聲息,一片死寂。

阿六膽大如鬥,乾脆用力推開門扉。

那扇門沒有上鎖,他一用力,門就開了。

司雨霏在後麵,拿著火符,上前一照。

正如馮舀說的一樣,門的正對麵有一把太師椅,那把太師椅靜靜地放在那裡,布滿了灰塵。整間屋子打開後,也都是灰塵的味道,聞到讓人咳嗽不止。

馮舀見狀,不敢置信地望屋子旁邊看過去,那裡果然也有一具棺材。

如果和他說的一樣,村子的兒子和老婆早死,那麼在他的屋子旁邊突然多出來的棺材還能是誰的呢?

他不敢置信,愣愣地走到棺材旁邊,伸出手。

他想要推開棺材板,看清楚裡麵的人是否如他想象的那樣。

而且這個棺材板也沒有釘上,他想打開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馮舀的手伸到棺材板的旁邊,最後選擇了放棄。

“唉。”

人太老了,就會死了,很正常,他走的時候,村子已經近六十歲了。

問題在於,現在這個地方,還有活人嗎?

馮舀這樣想著,隨即快步衝回家。

幾人跟在他的身後,跑了過去。

馮舀來到了一間熟悉的房子前,這一次,他沒有猶豫,手拉住門鎖,一下子往裡推。

門開了。

司雨霏到了,火也亮了起來,他們都能看到裡麵的場景。

有剛才的屋子作為對比,這一間屋子出奇地乾淨,沒有灰塵,桌麵上有茶具,甚至有個茶壺還在冒著熱的霧氣。

證明這壺水剛燒沸不久。

馮舀鬆了一口氣,他踏進家門,衝裡麵喊道:“老頭子。”

他當初說要離開村子的時候,和他的父親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他的父親甚至拿起椅子,砸在他的身上。

如今,十年過去,他還會怪自己嗎?

馮舀的心情忐忑不安,然後他幾乎是屏住呼吸等著。

並沒有聲音回應他。

馮舀皺眉,隨後他主動上前,走進屋子裡,將所有房間的門打開,裡麵的房間空空如也,但是不管是他的房間、還是父母的房間、亦或是空置的一間房間,都如同他離開的模樣。他的屋子保持乾淨,物品沒有一樣被挪動。

他曾經恨過不明白他誌向的父母,但是在看到這樣的場景後,還是難免感動。尤其想到娘親逝去後,隻剩下爹一個人活在這個地方,天天幫他打掃房間,他更是熱淚盈眶。

人年輕的時候向往更廣大的天地,但是難免有一天想家。

“人呢?”司雨霏明知故問。

“大概是出去找哪個人玩了吧,老人做這種事情很正常的。”馮舀因為內心的愧疚感襲擊而來,連帶著,對自己的父親寬容了許多。

“這裡有房間,你們睡這個空房間,阿圓和阿六睡我的房間吧,我在這裡等等我的爹回家。”馮舀看著熱水,估計他不會離開太久。

“恭敬不如從命。”陸蘭溪謝過他,然後去把行李放好。

陸蘭溪進到那個房間放行李的時候,突然,一隻蜘蛛爬過。陸蘭溪隨意看了那隻蜘蛛一眼,一瞬間,他的眼前恍惚,仿佛看到了更多的蜘蛛,它們亂爬著,在這裡結網,布滿角落和天花板。牆壁變得灰蒙蒙,陳舊的氣息侵襲而來。

什麼?

陸蘭溪不敢置信地眨了一下眼睛。

這裡又恢複了原狀。

陸蘭溪趕緊出去,想要和司雨霏聊一下剛才的所見所聞,他一出門,就發現司雨霏已經和馮舀聊上了。

“我聽村長說過,這裡的村民其實是從北方逃竄而來的,當時那裡發生了瘟疫,死傷無數。還健康活著的人不得不拋棄生病的人,舉家搬遷,最後來到這個地方。當時的祖先不知道瘟疫什麼時候會結束,所以就不允許裡麵的人出去,免得沾染了瘟疫,傳染給其他村民。同樣的理由,不讓外人進來。一旦有外人靠近,全村的村民就會團結在一起,將外來人殺死。”

如此,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村民們在這個村子自給自足,不再離開村子。

因為無法離開村子,人們死後,也隻能葬在村子裡,家裡的附近。

他們與屍體近在咫尺,人鬼同住,久了以後,有人懷疑死者複生。

為了區彆活人和死人,他們會在人死後,在他的臉上釘上一個麵具。

所有看似奇怪的習俗,背後都是有原因的。

馮舀在這裡出生,本應和他的祖先過著一樣的生活,生在這個村子,死在這個村子,終其一生,不會踏出村門口。

人口不會流動,所以這裡的人,出生的時候就規定了以後的工作。

織布、養殖、種地、大夫、村子,每將死掉一個職業的人,下一個出生的小孩,就會繼承死人的職業。

馮舀是個大夫,所以需要讀書。

他從手中的書看到了外麵多彩多姿的生活,產生了想要外出的念頭。

他第一次和他爹娘說出這個念頭的時候,被打得頭破血流。

“外麵都是瘟疫!隻有待在這裡才不會死!”他們這樣說。

在父母的教育下,馮舀不得不放棄了出門的念頭。

直到某一天,他二十歲的那天,一個外人因為迷路,來到了村子口。

馮村的人自然拿著武器,要把他趕跑。

來人不懂為何眼前的人們穿著不知道哪個時代的衣服,而且對他敵意那麼大,他無奈地搖頭,準備離開。

看他不打算進來,村子裡麵的人才散了。

“喂,客人。”馮舀偷偷喊住了他。

外來人轉過頭看他。

“你還活著,外麵沒有瘟疫了嗎?”馮舀好奇問道。

“瘟疫?”那人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這些年從來沒有聽說過哪裡有什麼瘟疫,如果貪心也算是瘟疫的話,外麵倒是因此死傷無數,哈哈哈。”

他奇怪的話,馮舀聽不懂,但是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外麵沒有瘟疫了!外麵沒有瘟疫了!他們可以出去了!

他高興地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其他人,隨後,他的父親這一次把他打了個半死。

身為這個村子唯一的大夫,他受傷了,卻沒有人能醫治他。

“你如果要出去,除非我死了!”娘親朝他歇斯底裡喊道。

她真的死了,因為晚上喝酒後,失腳掉進了水井裡麵。

村民恍然不知,還喝了她的屍水。

她是死了,但是馮舀並沒有離開村子。

他和父親一起幫母親釘上麵具,放進棺材裡,七天過後,埋進土地。

母親死後,父親傷心過度,開始酗酒,喝醉了會打他。

馮舀受不了,又因為一直以來的願望,就趁著一天晚上,眾人不備,跑出了村子。

他走後,這個地方就沒有了大夫,生病的人得不到及時的醫治,所以才有那麼多的人死亡的吧。按照道理,他應該在五十五歲後,為村子培養新的大夫,就像前人做的一樣,但是他沒有這樣做。

馮舀出去後的生活並不好過,但是後麵他跟著一個藥販子一起做賣藥的生意,近幾年也發了一點財。

因為他清楚村子裡的人的性格,一開始是沒有想過回家的。

他最後決定回來看一眼,是因為他突然連續好幾天夢到了逝世十年的母親。

母親一如年輕的時候,坐在井水邊打了一桶水,然後洗著頭發。

馮舀記得他的母親有一頭美麗至極的黑發,他小時候很喜歡去抓著玩。

為了怕驚擾這場夢,馮舀站在後麵,不敢打擾。

他一直做這個夢,然後在某一天,忍不住在夢中開口說話:“娘親。”

那個梳著頭發的背影一頓。

這是她在夢中,第一次有了彆的動作。

“娘親!”馮舀快要哭了。

女人聞言,慢慢轉過頭。

她的臉上戴著一個馮村死人才會戴的麵具,眼眶裡流下血淚,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馮舀。

自馮舀在夢中喊出聲後,他那個夢的發展越來越快。

他原本應該離他的母親很遠的一段距離,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母親的背影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因為,她離他越來越近。

再來幾次,就要到他的麵前了。

馮舀覺得這是母親的托夢,罵他不孝,這才連夜趕路回家。

“為什麼突然會死那多人?”在一旁聽到故事的阿六不解。

阿圓有點累了,聽完故事後,下意識開玩笑道:“瘟疫?”

馮舀身體一震,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夜晚,他們待了幾個時辰了,桌麵上的水壺裡,水仍在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