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就把驕縱妄為表達得淋漓儘致，宋征玉還瞪了瞪人，可惜他才醒來不久，看上去不僅沒有一點凶樣，還因為他大病初愈，瞧著有幾分軟綿。
曇白注意到，他捏著靈果的那隻手無名指指根處有一粒紅色的小痣。
“小師弟，我同師弟是奉了師父的命令，來給你送藥的。”曇白緩緩開口，聲音如玉石落水。
可惜這樣動聽的聲音，完全提醒了宋征玉兩人的身份。
於是他撐著手臂，從鋪了厚厚軟毯的搖椅上坐了起來，烏發在潔白的毯上如水般流動。
再次開口，宋征玉的態度更惡劣了，他下巴微抬，目光倨傲不已地打量在兩個人的身上。
“原來你就是那個窮酸鬼，寂叔叔怎麼會收你為徒？我蕤玉峰也是你這種人能進來的嗎？趕快滾，看到你就討厭。”
仿佛是為了讓人更明確地感覺到這一點，宋征玉最後一句話還特意加大了音量。
靈果被他捏得重了，新鮮的汁水滲進了他的指縫當中。
“還有你，也一起滾出去，不準看我睡覺。”
宋征玉說到這裡的時候，眉毛凶巴巴地擰著，太過生氣，連臉都被氣紅了，可看上去，又讓他顯得極其生動來。
楊洛出身貧寒，他見過最漂亮的人也隻是村長兒子娶回家的新娘子，那還有四成是靠了衣飾。一時間，明明是被罵著，卻不由自主地更多盯起了宋征玉。
身體的確是孱弱，不適合修仙，感覺他一隻手就能抱得起來。
“你……再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聽到沒有！”
宋征玉見楊洛不僅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反而還一直看著他，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他想動手，可傷才好，渾身根本就沒有可以調動的靈力，於是直接將那顆咬了一口的靈果砸到了楊洛的臉上。
靈果生在東水之畔的千英樹上，想要摘來，十分不易，於他這裡，隻是用以解悶的零嘴。
楊洛下意識接住了靈果，同時舌頭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果汁，讚歎道：“小師弟這裡的東西果然很好。”
“不要你誇。”
“好了，不惹你生氣了，這是師父讓我送給你的丹藥，每日一粒即可，下次我再登門拜訪。”
楊洛將玉盒放在宋征玉手邊的凳子上，玉取自昆侖，被寂撫生特地煉成了裝藥的盒子，可保藥效經久不散。
宋征玉對著楊洛的身影翻了個白眼，看到曇白還沒有走，惡聲惡氣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曇白並沒有說什麼話，他從袖口中取出了一條手帕，走過來托起宋征玉的手，將他指縫當中的果汁一一擦乾淨了。
驕矜的小公子可不領情，當即就狠狠拍了他的手背一下，隻可惜，聲音雖然大，可疼的隻有他自己的手。
宋征玉的眼圈瞬間就紅了，眼淚在眼睛裡打滾，惡人先告狀地道：“你欺負我！”
曇白原本沒有波瀾的臉上輕輕蕩開了一抹溫柔的笑容，仿佛很包容的樣子，不願意同他的任性計較。
“你身體剛好，情緒不能太激動，注意好好休息。”
“誰要你這個廢人管。”宋征玉一邊掉眼淚一邊罵人，氣不過，又把他的手帕搶了過來想要撕碎，可惜這手帕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的，任由他如何努力，也還是紋絲不動。最後他像砸那顆靈果一樣，把手帕扔回到了曇白的臉上。
笑什麼，他很好笑嗎？
手帕如同落葉，飄飄蕩蕩的，並沒有什麼重量。
曇白將其重新收了回去，而後俯身捉住宋征玉發紅的那隻手，隻是輕輕揉了揉，痛意就沒有了。
宋征玉哭著哭著就停住了，呆呆地望了望自己的手。
儘管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了，但還是覺得修真界的法術好神奇。
“這樣便不痛了。”曇白鬆開手，還順便給宋征玉擦了擦眼淚。
宋征玉在他擦完以後才意識到要躲開，身體也就慢了半拍地往後閃了閃。
那雙烏黑透亮的眼睛裡，滿是厭惡與高傲，一點也沒有想過曇白是他的救命恩人，要好好感謝人家。
分明是仙門中人，可小公子卻通身富貴，坐在毯子上，似花團錦簇。
隨著曇白站起身，宋征玉也跟著仰起了頭，倨傲裡麵顯出一絲呆氣來，他自己還未曾察覺到。
“你快點走。”
曇白的表情始終沒有因為宋征玉惡劣的態度而有所改變，他仍舊笑著。
“阿玉，要叫大師兄。”
反派後期能墮魔，就能看出他其實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眼下那種柔和的笑意不知道怎麼，讓宋征玉覺得莫名害怕。
於是對上曇白靜謐溫和的眼神時，趾高氣昂的小公子當即就弱了一大截。
“大、大師兄。”
“真乖。”
“原本初次見麵，是要送你禮物的，隻是我進宗門以來，一直都未有空閒，這柄軟劍就贈給阿玉吧，留著防身尚可。”
豈止是尚可，曇白給宋征玉的，當年可被其餘仙門中人搶破了腦袋。
這把軟劍乃是上古遺留的神器女媧石鍛造而來，是由當世最厲害的工匠，耗費整整百年的時間才完成的作品。不過一直遺落在秘境中，不少人覬覦，卻從來沒有拿到手過。
當年曇白取回這柄劍，原本是要用來當本命法器，隻不過在秘境中誤打誤撞，遇到了更合適的，才將軟劍留於今日。
要是宋隨衡知道他送了宋征玉這麼一柄劍，一定明白當中的分量有多重。按理來說，他更應該將劍送給自己的嫡親師弟，而非宋征玉。
反派說的話不知道有幾句是真的，以曇白這麼麵麵俱到的性子，真要想送他禮物，決計不會等到今日。
隻是小公子的腦子著實太笨了些，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將軟劍放下後，曇白便離開了。
出院門那刻，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被宋征玉拍過的那隻手，輕嘖了一聲，很認真地想，怎麼連凶人都那麼可愛。
楊洛在外麵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靈果早就被他順手吃完了。
看到曇白出來，頗為苦惱地問道：“大師兄，你說小師弟他是不是討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