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妖走後，落空儘聽到宋征玉肚子在響，出去了一趟，回來後手裡拿了顆果子，讓宋征玉吃了。
“這是什麼？”
“你們小鳥最喜歡吃的果子。”
宋征玉覺得他又在取笑自己，但肚子確實餓了，隻得接了過來。
可他捏在手裡半天，還是沒見要吃的意思。
“又怎麼了？”
“皮沒削。”
“麻煩。”
落空儘抬手，宋征玉以為他是要打自己，嚇得閉了閉眼。可身上遲遲沒有痛意，又聽到落空儘說“好了”。
宋征玉睜開眼睛，就看到手上果子的皮都被削掉了，他這才慢慢吃了起來。果子沙綿綿的，透著股甜味，宋征玉沒有再像剛才那樣吃兩口就不吃了。
落空儘怎麼看他怎麼覺得嬌氣，可又一想到這麼隻小鳥現在是他了，心情莫名又好了許多，撐著下巴看他吃完了，還問：“要不要再吃了？”
當真如逗弄小鳥般，也不等宋征玉回答，就又將一隻削了皮的果子遞給了對方。
一連喂了四個，看落空儘還要給他，宋征玉不願意再吃了。
“我吃飽了，落空儘。”
“放肆，誰讓你叫我的名字的？”
“是你自己剛才告訴我的。”宋征玉講得理直氣壯。
落空儘把果子隨便放在一邊，態度散漫地敲了敲桌子，有種不怒自威的震懾感。
“今後不準喊我的名字，要跟他們一樣叫我主上，不叫的話……”
“我知道，你又要拔我的羽毛。”宋征玉鼓著臉，哼了一聲，“叫就叫。”
“先喊一聲我聽聽。”
“主、上。”
原本是聽慣了的稱呼，被他一念，倒真有幾分奇怪。
落空儘撚了撚手指，真有種要把這小鳥的羽毛拔幾根下來的想法。偏偏宋征玉還一無所覺，兀自在那裡重複念著這兩個字。
落空儘聽得腦仁有些發疼，“行了，不用再喊了。”
“一會兒讓我喊，一會兒又不讓我喊。”
“你還有氣性起來了。”
“本來就是。”
落空儘覺得他就是對這小鳥太好了些，縱得他如此大膽。手掌翻覆，宋征玉陡地從少年模樣，變成了一隻還沒他巴掌大的白綠色小鳥。
“嘰嘰。”宋征玉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茫然地叫了兩聲。
“到我手上來。”
聽到聲音，宋征玉歪歪頭，兩隻腳下意識地往椅子邊緣走了一點。
“再過來一點。”
宋征玉接著往前走。
“用翅膀飛過來。”
宋征玉抬頭看看落空儘的手，又低頭看看地，猶豫地沒有動。
好高。
變成小鳥以後，所有的東西都變大了，連椅子跟地麵的距離都高了許多。
宋征玉不敢飛。
“正好外麵有一隻貓妖，你不飛的話，我就把你賞給他吃了。”
見宋征玉還不動，落空儘作勢要喊對方進來。
小鳥被嚇得趕緊拍了拍翅膀，可宋征玉忘了一件事，他雖然變成了鳥，但之前根本就沒有練習過飛行，因此兩隻腳離開椅麵後，直接就栽了下去。
他撲騰了半天，不升反降，最後連羽毛都撲掉了好幾根，慌得在那裡一直“嘰嘰嘰”地亂叫。
還好落空儘接得及時，宋征玉才沒有摔到地上。
“怎麼這般蠢笨，連飛都不會？”
落空儘將宋征玉變回了原樣，少年坐在他懷中，驚魂未定，臉色煞白，眼裡噙滿了眼淚，可見被嚇得不輕。
又聽到落空儘在罵自己，再也忍耐不住，眼淚一骨碌地滾下來了。等看到對方身上沾著的羽毛時，愈發傷心。
落空儘沒有過哄人的經驗，宋征玉又哭個沒停，他手一轉，再次將對方變成小鳥模樣，托在了手裡。宋征玉氣得厲害，拿著鳥喙一個勁地啄他。
他做什麼事都不過幾下的功夫，眼下也是如此。累著了乾脆就窩在對方手上，把腦袋插進翅膀裡不理落空儘了。
小鳥脾氣當真大得沒邊，不論落空儘再跟他說什麼，他都沒有個動靜。落空儘再要威脅，宋征玉撲著翅膀跌跌撞撞竟然要飛下去。
他根本就不會飛，這麼丁點大的，真要掉下去了說不定就摔死了，落空儘哪裡能讓他離開手掌心，隻有將他重新變了回來。再一看對方，滿是氣惱的樣子。
“怎麼，還跟我耍上脾氣了？”
落空儘拈了一縷他的頭發，被宋征玉很護著搶回來了，不準他碰。
“是你讓貓妖吃我的，還罵人。”他還在哭，落空儘都不知道他眼淚怎麼那麼多。
“我又沒有真的讓他吃你。”
“再說，其他小鳥破殼出來就會飛，偏你連翅膀都揮不起來，不是笨是什麼？”
宋征玉不會吵架，被落空儘這麼一說，心下委屈更甚。
“你罵我，我不要跟你講話了。”
“那我就把你再變成剛才的樣子。”
“你敢！”
“本座有何不敢？”
落空儘說歸說，等新的飯菜做好端進來時，還是讓宋征玉吃了。
“這回好吃了嗎？”
宋征玉沒理他，落空儘看他眼睫上還沾著眼淚，也沒有難為他。
等吃完飯，讓手底下人給他打了盆水洗臉，就帶著宋征玉去了自己那邊等候吩咐。臨行前看他穿著不像樣，單獨給他備了一套新的。
妖界的衣服比起躍仙宗，繁複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衣裳外，還有不少的裝飾物。
宋征玉穿了半天都沒穿好，落空儘看了，手一揮給他直接穿戴好了。
隻見宋征玉的頭發被整齊地綰在了腦後，深淺不一的翠色在他身上裝點著，左右手各戴了一條手鏈，腰間也是環佩叮當。乍一見到，還以為是哪家跑出來的富貴公子。
隻是他的眼睛和長相太過招搖了，遠遠一瞥，就知不是尋常之人。
落空儘給他收拾好就抬腳往前走了，宋征玉跟在後麵，走一步響一聲。
“你走慢一點啊，我跟不上了。”
落空儘沒答話，不過腳步無聲放慢了一些。
來到大廳，有屬下報知外麵的情況。看他帶了宋征玉過來，沒有立即開口。
“無妨，他是本座的人。”
落空儘坐在上首，看宋征玉呆呆地不動，讓他站到了自己身邊。
這些年來，落空儘跟曇白之間表麵維持著和平，但曇白想要除妖界而後快的心思從來沒有變過，因此落空儘時常會派人盯著對方的舉動。
根據下屬說，曇白最近和躍仙宗又起了衝突，起因是雙方為了爭搶一枚天階丹丸。曇白既已入了魔，這丹丸對他來說根本就沒用了。
自從宋征玉去世後，除了玄衍門，其它各派怕惹起躍仙宗難過，漸漸很少提起對方。加上曇白又是從仙門叛出的，就更少有人會說起對方曾經跟宋征玉的事。
因此他們都不清楚內中細節，曇白之所以搶那枚丹丸，實際上是曾經的宋征玉需要其重塑丹田。宋征玉死後，曇白就已經瘋了，他固執地認為對方還能回來，百年來，不僅一直在試圖招宋征玉的魂，還去了各種險惡秘境裡，要找齊當年宋征玉需要的兩樣東西。
宋隨衡知道這件事後，隻是歎了口氣。而寂撫生自從曇白墮魔以後，就閉關不再出來，將昆山洞一應事物教給了楊洛。
落空儘以及下屬自然也不知道其中內情，前者還有些可惜，曇白沒跟躍仙宗打起來。
想起什麼，看了宋征玉一眼，本是懷疑宋征玉會不會有之前的記憶，結果就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聽。宋征玉在後麵站得累極了，正在左右換腳，希望落空儘快點講完話好坐下來休息。
他心思都擺在臉上，下屬本來正在說話，就見落空儘抬了抬手，讓他們先停下來。
而後眾妖就看落空儘讓身後那個少年坐到了自己邊上，對方看上去還十分不情願。
“你們繼續講。”
幼鳥嗜睡，宋征玉坐下沒多久，聽著那些妖怪們嘰哩哇啦地講話，很快就打起了瞌睡。
他頭一點一點的，落空儘看到後，也不管，反而撐著腦袋看他打瞌睡。見宋征玉打著打著給自己嚇著了，還很沒道德地笑了好幾聲，而後伸出手托住了他的下巴。
宋征玉本就沒有真的醒過來，如此一來，很快又睡過去了。
這麼看，小鳥也挺好哄。
落空儘觀察著宋征玉睡覺的樣子，等他醒來以後，下屬都已經離開了。
一隻鳥妖，連飛都不會，實在說不過去。落空儘給了對方一本書，讓他自己看著學。
不出一日，天際流眾妖就知道他們主上精心嗬護的那顆蛋裡生出來一位貌美非常的少年，並且頗得主上喜愛。
主上不光摘了妖界聖樹結出來的果子給對方吃，還讓他跟自己坐在一處。少年渾身上下，亦滿是妖界珍寶。
一晃個月過去。
宋征玉名義上是貼身服侍落空儘的，實際上一雙手根本就沒有沾過半點活，有時候還是落空儘照顧他更多。
平時眾妖稱呼時，亦是尊稱一聲小公子。
落空儘身為妖界之王，要忙的事情有許多，不會時時看著宋征玉。
這日閒暇想起讓對方練習一事，有心要考對方，結果就發現宋征玉看了這麼長時間，隻看到了第一頁，裡麵還夾了一根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羽毛。而那隻本應該隨時在他身邊待命的小鳥膽子也越發大了，壓根就不在房裡，聽守門的小妖說，又跑去外麵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