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征玉看落空儘也不理自己，有點生氣。
“你又不認識，知道那麼多做什麼？”
“你就知道瞧不起人。”
“說說看，你什麼時候變成人了？”落空儘不改嘲諷本色，“抬手。”
小鳥乖乖抬手，把衣服穿進去了。
落空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給宋征玉穿衣服就不再用法術了。之前出來的時候，為了不被魔界中人看出異常，宋征玉的衣飾都是儘量簡單的，現在他要穿的是曇白一早給對方準備的，即使是用華麗都難以形容。
這樣穠麗的顏色用在宋征玉身上，卻是要多合適就有多合適。
宋征玉大概是很喜歡，穿好後拎起衣擺還看了一會兒，上麵是用一顆一顆很小的珠子串成的蝴蝶圖案，還亮閃閃的。小鳥有點想用這件衣服做一個窩，宋征玉想，睡在上麵肯定很舒服。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思維越來越趨向於小鳥了。
宋征玉在魔宮的三天，落空儘都陪在他身邊，他也是過了兩天才意識到，落空儘說要跟他買東西的那個人恐怕不是一般人。
等到第四天一早，他再起來的時候，就發現落空儘不見了。
“他有事離開了，讓我暫時照顧你。”
曇白出現在了門口，走近宋征玉的時候，彎腰撿起地上的鞋子，半跪在他麵前，托住了他的腳，將鞋子給他穿上了。
“地上涼。”
曇白竭儘全力，才在宋征玉麵前表現出正常的樣子。
這三天來，擔心宋征玉乍然間換了地方，身邊又是不熟悉的人會害怕，所以曇白才會讓落空儘做了這一出戲。他雖然沒有養過小鳥，可也知道，它們都是很膽小的。
已經等了三百年，再過三天也不算什麼了。宋征玉就在他眼前，曇白有耐心等。
沒有什麼比對方穩穩妥妥更重要。
這三天間，曇白已經把宋征玉出現在妖界的前因後果都調查清楚了。
要是早知道宋征玉在妖界，他就能將對方早點接回來了。曇白有些遺憾，宋征玉破殼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不過沒有關係，今後他可以有很多時間陪著對方。
他沒告訴宋征玉，落空儘不可能會回來了。就算回來，曇白也不會讓對方再看到宋征玉。
對方偷走了他的寶貝，曇白怎麼會放過落空儘？落空儘不是有事離開，而是不得不離開，他在曇白打算殺了他的時候，逃走了。
曇白的變化太大了，從前他看上去就像是修仙之人，可現在卻充滿了那種從骨子裡流淌出來的邪氣。即使滿臉溫和，給人的感覺也不像是正派之人。
再加上他頭發全部都白了，宋征玉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對方，以至於連鞋子都被穿好了時，他還在愣著神。
“不認得我了嗎？”
聲音很熟，曇白明明是蹲下去的那位，但氣勢上好像對方才是主導者。
宋征玉緊張地揪了揪自己的衣服，很無措的樣子。縱使曇白已經有所克製，可他的目光還是讓宋征玉有些不自在。
曇白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站起身。
“你沒見過我，不認識也沒關係。”曇白跟落空進一樣，以為宋征玉已經沒有了從前的記憶，他想，宋征玉忘了也沒有關係，他們可以製造出新的記憶，“我叫曇白。”
曇白兩個字讓宋征玉的大腦嗡地一聲，他終於認出了麵前的人。
宋征玉隻知道曇白入魔了，但是沒有人告訴他，對方連頭發都變白了。
“你的頭發……”
宋征玉不小心將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嚇到你了？”
“也沒有。”
宋征玉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跟曇白再見，覺得有點怪怪的。可很快，他就想起落空進跟他說過的話，曇白很討厭妖。
小鳥掩耳盜鈴地到處找自己的幕籬想要戴上，他不知道自己的東西都收在曇白那裡，又怎麼可能找得到。最後急急忙忙間，乾脆扯起袖子，把自己的臉遮住了，偏偏那極具妖族代表性的頭發跟眼睛半點都沒有擋到。
“你、你彆過來。”
小鳥是真的很容易受到驚嚇，連聲腔都有了幾分哭意，往後連連退了好幾步。
曇白非常了解宋征玉，就算變成小鳥也是如此，看到對方的樣子，他口中解釋頭發為什麼會變白了的話吞了下去，轉而道：“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妖，之前我對妖族有些誤會，昨天已經解開了。不僅是我，魔界裡所有人往後都不會再諸妖。”
“真的？”
“真的，否則的話，我為什麼要跟落空進做生意？”
宋征玉也想不到，既然曇白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為什麼還要說做生意，他隻是覺得自己安全了。
等曇白過來要將他的袖子拉下去的時候，他也沒有製止。
就像知道竇簡留是好人一樣，宋征玉對於曇白入魔以後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直觀地了解，因此他對他的認知都還停留在三百年前。
曇白是可以信任的，於是連帶著，宋征玉連人都放鬆了不少。甚至還很自在地跟他說，他餓了。
“吃的在外麵，跟我來。”
曇白動作自然地牽住宋征玉，小鳥也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就這麼被他牽著走了。
不像竇簡留將他牽得踉蹌，曇白走得慢慢的，很符合小鳥平時的速度。
宋征玉出來的時候，還發現他住的院子外麵突然種了許多花。
“喜歡嗎？”
小鳥看迷了眼，下意識點頭。
這些都是曇白在一夜之間為宋征玉布置的，他沒有告訴宋征玉，還有驚喜在等著他。
還不急，曇白對自己說。他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記得，不能嚇到晚晚。
心內的渴望熾熱強烈得抑製不住，一些魔氣還是貼在了小鳥身上，曇白眼內閃過隱晦的滿足。
“魔宮中的花還有很多，你喜歡的話，今天我帶你去看看。”
曇白心念轉動，一朵花就從花叢裡到了他手上，而後被他戴在了宋征玉濃密的發間。
他的頭發是翠色的，大抵是顏色尤其好，就算是加上這朵花，也沒有顯得雜亂突兀，反而很好地跟宋征玉融為了一體。
不像鳥妖，像某個花妖成精。
曇白又招來了一麵水鏡，照出了宋征玉此刻的樣子。
“很好看。”
宋征玉正要問他怎麼給自己戴花，他又不是女孩子，結果就聽見曇白這麼說。
他也跟著看了看，的確很漂亮，於是也就沒有把花摘下，還又臭美地偷偷看了眼鏡子裡自己的樣子。
路上碰到其他人，宋征玉前幾天戴著幕籬都已經習慣了，這時候臉上沒遮沒擋，下意識躲在了曇白身後。
“他們不會傷害你，怕的話我讓他們都退下。”曇白說著，就已經令人離開了。
從前他或許會慢慢教導宋征玉，告訴他不要緊的，但是現在他不想再教導對方了。宋征玉想要什麼，他都會為他拿來，宋征玉不要什麼，他就讓那些全部消失。
他恪守規則，修身立性，又有什麼用呢？最後連自己最愛的人都沒有留住。曇白早就發過誓，如果宋征玉還能再回來，不管要什麼他都會給他。
等宋征玉從他身後出來，曇白問：“你叫什麼名字？”
“元翡。”宋征玉依舊用了落空進給他取的名字。
係統跟他說劇情快要結束了，宋征玉現在不想卷到主角和反派之間去。
小鳥難得聰明了一點，不過也沒有太聰明。等到曇白有意拿出他以前喜歡吃的百花釀時，宋征玉吃得很是快活，絲毫也不懂得要掩飾一些。
吃飯的時候曇白給他夾菜，宋征玉看到了他手背上有一個牙印，心下奇怪。
曇白現在的修為不是很高的嗎，怎麼還會受傷？他一點也沒有想過，這個牙印或許是很久之前自己咬出來的。
不僅是手上，曇白的身上也有類似的痕跡。
這些痕跡原本都已經消失了的，可宋征玉死後，曇白又將它們都變了回來，像是在借此懷念對方。
“小翡的原形是小鳥嗎？”
曇白突然問道，宋征玉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紅，好像自己被對方看透了般。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很可愛。”
曇白的誇獎更讓宋征玉不好意思了，他覺得曇白的語氣很奇怪，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裡，隻好依舊埋頭吃飯。
宋征玉變成了小鳥，對他還是有些影響的。曇白發現他被養出了一身妖怪的習性，不過這種妖怪習性看在曇白眼裡，也沒有什麼，甚至他想，他們現在一個是魔，一個是妖，還是那麼地適合。
曇白近乎貪婪地看著他，目光流連在他的每一寸皮膚上。
“你不要一直看著我。”
宋征玉發現了，不過他隻發現曇白在看他。他被盯得不耐煩，抱怨了一聲。
小鳥哪裡知道，從他踏進魔界以後，就已經被曇白看出了真實的身份。
他這時候還當曇白不知道呢，但又覺得墮魔以後的曇白變得比以前還要煩人，怎麼彆人吃飯也要盯著看啊，跟沒見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