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自嘲一笑,覺得自己真的要葬身於此的時候,周遭的空氣突然強烈扭曲了起來,甚至直接讓“宋懷行”身上的傷口破裂得更加嚴重。
“宋懷行”朦朧當中,看到了一團恐怖駭人的存在,憑空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何人召吾而來?”他的聲音也充滿古澀怪異。
在他開口的那一刻,“宋懷行”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從此以後,他們就是綁在一條船上的了。
果然,古怪的存在不久後也發現自己跟麵前渺小的人類存在著契約關係。按照這份契約,他要幫忙實現對方一個願望。
“宋懷行”毫不猶豫,直接說出了最迫切的願望——他讓對方幫自己奪得皇位。
可就在他妄圖進一步提出要求,讓對方無條件服務於自己的時候,無數的觸手自對方身上出現,將他裹纏其中。
他答應了“宋懷行”,而代價,依舊是對方的性命。
世界上哪裡存在白吃的午餐呢?真正的宋懷行直接就成了他的花肥,被他吞噬乾淨了。
當然,他也說話算話,取代了對方的位置,變成了宋懷行。
想要奪得皇位,麵前最大的障礙就是宋征玉。所以宋懷行一進宮,就過來拜見了宋征玉。
隻是親眼見到本人,宋懷行發現對方跟他自“宋懷行”的記憶裡想象出來的樣子很不同。
宋懷行來錦陽宮的時候,宋征玉恰巧睡著了,時春原本是要過來稟告一聲,宋懷行沒讓。
宋懷行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在被“宋懷行”召喚出來以前,他沒姓名,連具體的摸樣都沒有。
然而在看到宋征玉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喜歡得不行。
妖邪是沒有是非觀和道德觀的。
宋懷行根本就沒有經過什麼掙紮,直接就讓宋征玉以為自己陷進了一場夢。
初次見麵,他便品嘗了對方的美好。
宋懷行舍不得丁點浪費,他甚至想要把宋征玉整個人吃進肚子裡。是真的生理意義上的吃法。
照他以往的性子,是不會有絲毫猶豫就會付諸實踐的。
然而對方是宋征玉,宋懷行在思考了很長時間後,還是決定放過對方。
“宋懷行,你再碰我一下,我就直接剁了你的手!”
宋征玉語氣陰冷,他對待骨肉兄弟,尚能說得出如此惡言,當真是有骨子裡就壞透了。可他說話的時候,都還在掉著眼淚。
宋懷行圈著人,臉上的笑意隱秘地更加燦爛了,連落在宋征玉身上的目光都因他的生氣發狠泄露出瘋狂熾熱來。
“我不碰,太子哥哥彆生氣了。”
宋懷行說著就真的準備鬆手,但宋征玉還沒有坐穩。
“你先扶我起來,再鬆開。”語氣凶死了。
“好。”
宋懷行沒忍住笑了一下,被還在氣頭上的宋征玉不知道從桌上胡亂抓了個什麼東西,等重新在原來的椅子上坐好時,直接就砸了過去。砰的一聲,砸中了宋懷性的額角,讓他的頭上立刻就出現了一個顯眼的紅痕。
這樣做了還不解氣,宋征玉又找茬一樣拎著自己剛才被壓住的袖子指責道:“衣服給你弄壞了。”
砸過去的是一枚書簽,在時春那本故事書裡夾著。
宋懷行不管自己額頭疼痛,將書簽拿在手上,顛來倒去快速地盤弄了兩下。
這兩下有種莫名的詭異,宋征玉無意瞧見,又要作難。
誰知宋懷行倒比他反應更快一步,將書簽放回到了書裡,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還親自替宋征玉把袖口整理了一下。發覺宋征玉有意防著自己,把手一直縮在裡麵不被他碰到,宋懷行眼底又浮現出一抹隱蔽笑意。
“是我錯了,太子哥哥息怒。我那兒還有幾匹上好的布料,等會我就讓人送過來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
“彆生我的氣了。”
宋征玉發現自己的袖子又被拉過去了一點,氣呼呼地扯著袖子又重新拉了回來。
他已經不在哭了,可眼睫上還掛著幾滴晶瑩。
“不準亂拉我的衣服。”
宋懷行為宋征玉的態度露出了悵然若失的模樣,連表情都無比失落。
“太子哥哥不喜歡我嗎?我以為我們一母同胞,跟彆人是不同的。”
“還是說太子哥哥是在生我的氣,覺得我以前跟你不親近?我承認,我自命不凡,可一年前在戰場差點死掉的時候,我才突然明白,我們倆是血親,是世間最不可分割的存在。”
“我在宮外時常會想起你跟父皇母後,以往是我不懂事,太子哥哥可以重新給我一次機會嗎?”
宋懷行講得情真意切,可宋征玉連看都沒有看他。四周望了一眼,也不管宋懷行還在講話,直接就把時春喊了過來。
“殿下,有什麼吩咐?”
“把他從這裡扔出去!”宋征玉指著宋懷行,毫不客氣地道。
時春聽到宋征玉的話,一臉為難。可在看到太子殿下通紅的眼睛,疑似哭過以後,立即就喊來了侍衛。
九殿下看上去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把他們家殿下都欺負哭了,實在太不像樣了。
宋懷行卻差點沒被宋征玉這麼可愛的樣子逗笑。
他拍了拍手,宮門外一直在等侯的人立即捧著托盤魚貫而入。
托盤之上,裝的是琳琅滿目的金珠寶貝,其中還有兩匹鮫綃。
身為妖邪,宋懷行原本就有數不清的寶貝。要不是怕嚇到宋征玉,他巴不得一股腦都送給對方。
這些東西哪怕是對在宮裡待了這麼多年,見慣了各種賞賜的時春來說,都吃驚不已。
其中還有兩個差不多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成熟石榴 ,要知道石榴乃是秋天才能吃的水果,且錦朝不適宜種植,往往都要從番邦運過來。宋懷行這兩個石榴,從某種意義上要比其餘寶貝貴重許多。
這回送來的禮物宋征玉隻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什麼。
就算不知道對方喜歡什麼,但宋懷行送得多,總有一兩個符合宋征玉的心意。
“太子哥哥看在這些禮物的份上,就不要同我計較了,為了我生氣傷了自己的身子也不值得。”
宋懷行的注意力都在宋征玉身上,見他目光往那隻裝了兩枚簪子的匣子上看了一眼,立即將其拿了過來。
“這對簪子是陰陽簪,合在一起的時候被風吹起來,能發出樂聲。”
宋懷行說著,就給宋征玉演示了一遍。
誰知對方感興趣的並不是這兩枚簪子,而是刻在匣子上的一對兔子。
“太子哥哥喜歡兔子嗎?”
被問到自己喜歡什麼,宋征玉立馬矜嬌地表示:“一般吧。”
兔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宋征玉說著還又再看了一眼。
天生被寵愛長大的皇子就算再壞,在妖邪的眼中也天真得不得了。
宋懷行直接就把那兩枚價值連城的發簪扔到了一邊,轉而把匣子送到了宋征玉的手裡。
“這個匣子是我讓工匠做的,太子哥哥喜歡的話可以留在宮中做個擺件。”
每個世界的工藝都不太一樣,因此雕刻出來的兔子模樣也不同。
匣子不是很大,宋征玉真有種捧了隻活兔子的感覺。一時之間,也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借著這個為突破口,宋懷行又陸續跟宋征玉介紹了其它的東西。
那兩顆石榴在宋征玉捧著匣子去觀察的時候,就被宋懷行剝開了一顆,並放進了乾淨的小盞中,等宋征玉伸著腦袋去看某個竹筒裡裝著的蟋蟀時,宋懷行不著痕跡地喂了他一口。
還是很甜。
石榴的甜味最大化地在嘴裡擴散開來,宋征玉細嚼慢咽,不等說話,宋懷行就猜到他好奇什麼,講起了蟋蟀的來曆。
錦朝無論貴族還是民間,都是有鬥蟋蟀這樣的愛好。
這兩隻蟋蟀是下麵的人特意送上來的,宋懷行覺得送給宋征玉平常解悶也好,就帶了過來。
這樣看,是真的喜歡?
石榴籽跟荔枝核不同,吐出來上麵還是帶著些許果肉的。
宋懷行目不斜視,通過跟宋征玉的談話中得知對方並不僅僅是對蟋蟀感興趣,而是對所有蟲子都感興趣。
大概是一連送了兩個宋征玉比較喜歡的東西,跟宋懷行說話的時候,宋征玉難得有了幾分好臉色。
但他覺得宋懷行對喂東西上癮,在外麵想喂荔枝給他吃,現在又一個勁地喂石榴給他吃。就算特彆甜,宋征玉吃多了也覺得很膩了。
“我不吃了。”
碗裡隻剩下最後淺淺的一點,宋懷行聽到他的拒絕,沒有再喂,而是將其餘那些倒進了自己的嘴裡。
隻不過他用的勺子是宋征玉吃過的,混合著口水與果汁的味道,對於宋懷行來說,前者的含量要遠遠高於後者。
宋征玉被他這行雲流水的動作弄得酒窩陷了陷,盯著人有點不高興地說:“那是我的勺子。”
“我沒有注意。”宋懷行露出抱歉的樣子,不聲不響間又化解了宋征玉的不滿意。
時春見九殿下三言兩語似乎就哄好了太子殿下,不禁多看了對方一眼。
以前他還覺得九殿下跟太子殿下一母所出,沒一點相像的地方,現在倒是覺得,果然一母同胞就是跟其他皇子不同,知道該怎麼哄著太子殿下高興。
宋懷行不光是將送過來的禮物介紹了一遍,還趁機跟宋征玉說自己昨天又都送了什麼過來。
“裡麵有套生肖元素的吊墜,雕刻出來的動物比匣子上更栩栩如生,太子哥哥回頭可以拿出來看一看,也可以跟香囊掛在一起。”
宋懷行看了眼宋征玉腰上的香囊,他昨天就注意到了。
“這枚香囊的工藝倒不像是宮裡的,太子哥哥從哪裡來的?”
宋征玉哪裡知道,他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宮人們準備的,儘管那天時春將香囊交給他以後就說了是顧世權送的,可宋征玉壓根就沒有上心。
時春看出來太子殿下不記得香囊的來由,這才上前回了一句。
“回殿下,九殿下,這枚香囊是顧世權顧大人不久前送來的,裡頭裝著的藥物可以起到安神的效果,已經讓禦醫看過,說是沒問題。”
宋懷行雖然人在宮外的,但宮裡發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顧世權是宋征玉手底下的人,並且隻為他一人所用。據宋懷行所了解,對方今次在蘇惜儀的壽宴上還給宋度挖了一個坑。
“原來是這樣。”
宋懷行在錦陽宮足足待了一個上午,臨走前還向宋征玉提出來,晚上可不可以留在這裡跟他一起睡。他的要求不出意外被宋征玉拒絕了,並且又惡狠狠被警告了一通。
宋懷行也不失落,走出錦陽宮時,被宋征玉吐出來的那些石榴籽一齊消失了。就連早就被他嘗過一遍的荔枝核,也都被宋懷行又嚼碎了眼也不眨地吞進了肚子裡。
錦陽宮中,下午時春又給宋征玉剝了幾個荔枝。
奇怪的是,明明都是同一個盤子裡的,宋征玉吃來吃去,就是沒有上午宋懷行給他剝的那兩個甜。
當天晚上,宋征玉熟睡以後,藤蔓又一次出現在了寢殿。
跟昨天相比,這回藤蔓更加輕車熟路。隻是在擁住宋征玉以前,宋懷行先尋到了白日被戴在宋征玉身上的那枚香囊。
須臾之間,那枚香囊就被宋懷行絞了個粉碎,連裡頭的東西都一個不留。
做完這件事,藤蔓才搖搖擺擺,鑽到床上親密地抱住了宋征玉。
宋懷行毫無愧疚之心,捏著宋征玉的手指頭,頗為愉快地念叨著。
“晚晚是我的,晚晚是我的。”
聲音在空蕩的寢殿內,莫名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