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賞給宋征玉擦完手以後, 鑒於對方的狀態,本來是沒有打算立刻將人送回去的。但宋征玉覺得自己在這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從高腳椅上下來, 可能還是有點暈,晃了晃腦袋。
“我要回去了。”一板一眼地跟裴之賞彙報了一聲,就要自己打開房門往外走。
“等一下。”裴之上不放心, 跟著一起過來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他知道宋征玉思維變得緩慢, 說完話就耐心地站在對方身邊等了一會兒。
大概五六秒的樣子, 就見對方點點頭。
“好啊。”
應完, 又是沒有理會裴之賞就要再往前走, 仿佛回答問題隻是一個被動的程序。
有點呆。
裴之賞看著宋征玉那種認真的神情,眼中始終彌漫著一層笑意。見門開得不大, 他隻顧著往外走, 頭要碰到上麵了, 裴之賞站在宋征玉身側伸出了手,掌心貼在了門邊上。
手背隱約被宋征玉的頭發碰到, 帶起一股癢意。裴之賞的指尖微動,那癢意又似從心潮裡散發出來的。
在宋征玉走過以後, 他就將手放下來了。
將宋征玉送到門口的時候,罕見地看到嶽霽也要進門, 對方今晚似乎並不準備再跟項廷一起出去散步。有過這幾天的接觸, 一味地進取也不是辦法,嶽霽打算張弛結合, 再說,他們可以等到線下再來往,比在節目裡更方便。
門口並不止嶽霽一個人, 還有站在對方身邊打算進去等人的戴景住。
想到白天對方跟宋征玉之間的毫無來往,裴之賞眼眸微閃。
“好巧,戴老師也在這裡。”
儘管大家都還不知道彼此的職業,但戴景住平常表現出來的那種儒雅隨和,讓他得到了這個稱呼。說起來應該是焦遠第一個喊的,後來喊習慣了,大家也就這樣稱呼起來。
裴之賞說話的同時,又拉了一下路走得歪了的宋征玉。
兩人的接觸一碰即逝,裴之賞的手並沒有直接挨到宋征玉,是隔著一層衣服的,隻是戴景住的目光依舊在對方碰過的地方停留了片刻,而後才回答裴之賞的話:“不巧,我是來找……小玉有事的。”
戴景住在稱呼宋征玉的時候暫停了片刻,而後選了跟焦遠和裴之賞一樣的稱呼。
避嫌可以,但是太過避了,反而成了另一種欲蓋彌彰。
戴景住說著,就準備過來帶宋征玉走。隻是手才剛伸出去,就被裴之賞笑眯眯地攔住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小玉從來沒有喝過酒,剛才單獨談話的時候給他調了一杯度數比較低的,他現在有點醉了,還是讓他先回去休息吧,戴老師要是有什麼話跟小玉說,我想明天再講更好一點。”
裴之賞的態度很溫和,話也講得客氣,隻是始終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反而是宋征玉聽到了他的話,突然開口:“我沒有醉。”
戴景住露出了跟裴之賞差不多的笑,說:“我隻是想問小玉幾句話而已,你太緊張了,而且他自己都說沒有醉。”
“醉了的人說話都是不算數的,戴老師。”
氣氛儼然有點劍拔弩張的架勢,嶽霽在後麵目睹了全過程。
裴之賞對宋征玉有好感他是知道的,隻是戴景住那邊是什麼情況,他卻是一無所知。不過才三天時間……念頭一閃而過,嶽霽打開門走了進去,沒有再關注。
門口的三人還在僵持,宋征玉見門開了,就要繞過兩個人進去。
戴景住卻是抓住了機會,“小玉,昨晚我們的談話還沒有結束。”
他講的話沒頭沒腦的,沒醉的宋征玉可能都不一定能理解,醉了的宋征玉自然就更不能。
仰起頭,望了戴景住半天,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茫然。最後眉頭一皺,推了戴景住一下。
“我不想跟你說話。”
他說不想說話就不想說話,還伸手把兩隻耳朵都堵住了,悶著頭直接往房裡走。
宋征玉並不看路,隻覺得耳朵邊一直有人講話,吵得厲害。
嘭的一下,他進房以後不知撞到了什麼,於是堵著耳朵的手又捂住了腦袋。
“嗯……”他發出了一個不知所以的聲音,看到嶽霽以後,也沒有平日那種敬而遠之的態度,“頭好疼。”
嶽霽懷疑對方沒有認出來自己。
還有,宋征玉剛才撞到的是他。
門外,戴景住已經意識到在這種情況下想再問宋征玉什麼是不可能的了。
裴之賞笑容依舊,對他道:“戴老師,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進去再看看小玉。”
“嗯,那我先走了。”
戴景住說完,沒有再看裡頭的情形。
裴之賞進去以後,發現宋征玉已經被嶽霽拉到了洗手間裡刷牙洗臉了。
敲了敲房門,而後走到邊上問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嶽霽看了眼折騰了一陣總算是願意拿著牙刷刷牙的人,搖搖頭。
“暫時沒有,等會應該就要睡了。”嶽霽了解宋征玉的作息,通常情況下,對方睡得都很早,而且睡眠質量也很高。
“本來是想讓小玉嘗嘗我的特調,看樣子以後還是不要給他喝酒了。”
見這裡的確沒有自己要幫忙的,裴之賞跟嶽霽說了兩句話後也就走了。
宋征玉並不是醉得很深,像這種情況,睡一覺就好了,裴之賞沒有給他煮醒酒湯。
不過他在回房以後,又琢磨了一下明天該給對方做什麼早餐比較合適。
房間裡,宋征玉在洗完臉以後,酒意差不多慢慢過去了。
隻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又表現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乖勁,臨上床睡覺的時候,還特地跟嶽霽說了聲晚安。
嶽霽沒理他,宋征玉跟在後麵提醒了一句:“你要回我的。”
被提醒的人抬頭看了他身上穿得七零八亂的睡衣一眼,那是宋征玉刷完牙以後自己說要換,但是卻讓他拿過來的衣服。指揮人倒指揮得駕輕就熟。
也不知道是怎麼穿的,總之看上去沒一處平整的地方。
嶽霽這會兒分辨了一下,發現是宋征玉的扣子扣亂了。
他站在原地也沒動,隻是問:“我要回什麼?”
“晚安。”
“哦。”
說完,嶽霽就又沒有開口的意思。宋征玉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對方的回答,追問道:“你怎麼還不回我?”
“你剛才不是已經替我回了嗎?”
是嗎?
宋征玉被這個邏輯給弄迷糊了,但總算是躺進了被子裡麵,翻一翻身,閉上眼睛睡著了。
為了保證明天拍攝的效果,節目組跟暫時還不知道約會對象的四個人提前溝通過,讓他們不要上網查看消息。項廷心裡其實跟戴景住猜得差不多,以為是嶽霽選了自己,聞人鈺並不在意他要跟誰約會,隻是拿過手機後又發了幾條消息出去,就將手機還回來了,薛直則是壓根就沒有要拿手機的意思,錄製一結束,他就回樓上房間裡去了,一直都沒出來。
第一天早上,四組人在節目組安排的地方分彆見麵。
除了戴景住那一組兩個人都沒有什麼特彆的情緒之外,其他組或多或少都對自己的約會對象有些意外。
焦遠更是直接就問出來了,“嶽霽?我還以為你會選擇項廷呢。”
“本來是要選他的,隻不過被彆人先選了。”
聽到嶽霽的話,焦遠差不多懂了對方選自己的原因。
“難道項廷今天是跟戴老師約會?”
“可能吧。”
反正小屋裡麵,跟項廷熟悉的除了嶽霽以外,就剩下戴景住了。
不過本來就是交朋友嘛,焦遠對小屋裡的幾位嘉賓,包括薛直在內,其實觀感都還行。
“那我們今天去哪裡玩?”
“都行,由你決定吧。”
這邊相處和諧,薛直跟裴之賞那裡就不儘然了。經過一晚的休息,薛直的眼睛總算不再腫了,他是提前到了節目組安排好的地方等人的,原本以為來的會是焦遠,再不濟也會是彆人,誰知道前頭四個人挑來挑去,把他跟裴之賞倒湊在一起了。
見到來人,薛直直接就是毫不客氣的一句:“怎麼是你?”
顯然,裴之賞對於今天要約會的對象是薛直這一點也倍感意外。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兩人說完話,就又收到節目組的流程指示。
“從現在開始,到晚上六點之前,你們都將一起度過。約會期間,包括但不限於要做的事情:一起品嘗一回美食、體驗一次有意義的活動、心動合照、互相給對方寫一封信。”
跟拍薛直跟裴之賞兩個人的工作人員在聽到後者將規則念出來時,都不禁覺得十分為難他們。讓兩個情敵來互寫情書,也不知道最後會是什麼樣子。
不過誰讓宋征玉之前選擇約會對象時爆了個冷門,這才將後麵的選擇全部打亂了。可以說這期的約會裡,就沒有一對是之前大家想過可能會在一起的。
與此同時,工作人員又覺得等這期節目放出來以後,收視率應該會很可觀。
畢竟就連他們自己,也都想要知道後續。
另一邊,宋征玉也在念著流程。
他念的速度很慢,像是一邊讀一邊在思考是什麼意思,而一旁的項廷從剛才見到他到現在,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
項廷原本以為,選他的人會是嶽霽,再或者,會是戴景住。可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竟然會是宋征玉。
他知道宋征玉有優先選擇權,所以這樣的答案肯定不會是對方退而求其次的,而是一開始,他就被選中了。
但是為什麼呢?
明明他在節目裡的存在感也不是很強,跟宋征玉就更沒有過幾次接觸了。
而且,他也並不認為自己有可以吸引到彆人的地方。
不僅性格內向,還沉悶無趣。像宋征玉這樣的人,他第一次見到對方,就覺得應該是十分具有活力且新鮮的,怎麼會被他所吸引呢?
是意外吧?
還是覺得沒有合適的對象,所以就選了自己?
由於太過出乎意外,導致接下來一整天,項廷都在有意無意地觀察宋征玉。
當下,宋征玉已經讀完了卡片上提示的內容,轉過頭就見項廷在盯著自己看,想到對方的性格,宋征玉善解人意地問了句:“有什麼不理解的地方嗎?”
要是嶽霽在場,聽到宋征玉還要問彆人有沒有理解規則,一定又會忍不住發笑。
項廷則是一怔,隨後搖搖頭。
“沒有。”他隻是性格內斂,人其實是很聰明的,況且節目組給出的條件也並不難理解。
宋征玉繼續問:“你對今天的活動有沒有什麼想法?”
“我都可以。”這樣萬能式的回答聽起來有些敷衍,項廷不想讓宋征玉為難,就又道,“下午的話可以去遊樂場。”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我要去標本展覽館!”
宋征玉已經想好了,昨天他在大廳看電視的時候,上麵就寫了相關的新聞。之前是不能離開小屋,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了,當然是要去看看。
至於有意義的活動,可以暫定為一起做標本,他還可以把做出來的送給項廷當禮物!
兩人講定,選好路線以後就出發了。這一路上跟宋征玉想的差不多,項廷不說話的時候,你甚至是感覺不到身邊還有一個人存在的。
而對於項廷來講,他跟宋征玉的這趟約會無疑也是非常舒服的。原本要麵對一個不熟悉的人,項廷其實有些緊張,不知道等會一路上要跟對方說什麼,又擔心冷場了不好看,雜七雜八的念頭,在他們上車以後看見宋征玉的狀態,就慢慢消失了。
宋征玉不會無緣無故跟你挑起話頭,自然也就不需要因為覺得不回應沒有禮貌,就跟對方發生對話,更不用擔心冷場。
好像跟宋征玉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項廷心裡莫名產生了這樣的念頭,無論是跟戴景住在一起,還是跟嶽霽在一起,這都是項廷沒有感受過的。對於他而言,戴景住疏離周到,他有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跟對方在一起會覺得有些尷尬,而嶽霽則顯得太過熱情,這種熱情對於內向的人來說,是一種負擔。
他忐忑的一顆心,在旅程的安靜中,逐漸平靜下來。
於是在一整個上午參觀完展覽會,並且各自製作了一個昆蟲的標本後,跟拍的眾人發現,沒怎麼說過話的兩個人關係反而親近了許多。
項廷很喜歡宋征玉安排的兩個活動,也喜歡活動裡麵跟宋征玉在一起時的靜謐氛圍。原本他以為宋征玉想去展覽館隻是一時興起,等到了地方以後,他才發現對方在這方麵很有研究,甚至指著一個標本,都能說得頭頭是道,起因是項廷覺得有一個標本看上去很特殊,多看了會兒,宋征玉就在旁邊給他講了講。
“你看上去好像對它們很了解?”
“那當然,我看過很多書的。”要說宋征玉在什麼地方記憶力最好,無疑就是在這些感興趣的東西上了。
他講話時有一種自己都未曾注意的驕傲感,項廷才發現,其實宋征玉身上有股被人保護得很好的稚氣。
對話隻是偶爾會響起,宋征玉並沒有因為很了解這些標本,就在項廷身邊大談特談。
他們之間有股另外三組沒有的和諧感,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的遷就,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標本在製作完成以後並不能立刻拿回去,宋征玉跟店家約定,等他們下午來取,就跟項廷去吃午餐了。
今天外麵天氣比較熱,太陽也烈得厲害,宋征玉還沒有走一會兒,臉就被蒸得有點紅。
他皮膚又白,看上去就十分明顯。等下午再去遊樂園,下車的時候項廷不知道從哪裡拿了把遮陽傘過來,給宋征玉撐上了。
頭頂忽然投下了一片陰影,宋征玉看了一眼。
大概是他眼裡的疑惑太真切了,項廷的嘴角彎了彎,說:“太陽太大了,會曬傷,車裡有傘,我就順便拿來了。”
他們去約會的交通工具也是節目組安排的,裡麵的東西一應俱全。
說著,項廷就跟宋征玉一起走進了遊樂園,隻是依舊沉默寡言的。
節目組一開始給了他們活動的資金,前期在晚會上花的錢因為戴景住跟其他人的幫忙,用的並不是很多,剩下的部分,一分為八,用來今天的約會。
項廷在算帳這方麵很厲害,一早開始,就給他們把接下來的用度都規劃好了。在遊樂園裡,除了太貴的東西不能買以外,其它小玩意兒宋征玉還是可以買幾樣的。
今天剛好趕上周末,人多得離奇,儘管他們節目的直播已經開啟了,不過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也還是並不知道,所以宋征玉跟項廷兩個人在這方麵倒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隻不過能被戀綜挑中,兩個人在顏值上都不是普通的。節目組的人為了不擾亂正常秩序,拍攝要麼是遠距離進行,要麼是隱藏式進行,因此看著他們的模樣,不少人以為他們是小情侶來玩,吸引了很多視線。
由於是在人群中,宋征玉對此就沒什麼感知度,走在路上的時候看見有賣草莓糖的,分彆給他和項廷都買了一顆。
正在打傘的人突然被塞了這麼一個東西,有些沒反應過來。偏偏宋征玉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自己已經在那裡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