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時,宋征玉是被聞人鈺叫醒的。他靠在了人家的肩膀上。
“我們到了,下去吧。“
聞人鈺跟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提及這件事,仿佛絲毫都不重要。
宋征玉卻有些不好意思,跟他說了聲對不起。
哪知走在前麵的人回過了頭,跟他說:“我們現在是搭檔,以後你想這樣,也沒有關係。”
拋開聞人鈺孤冷的個性,宋征玉突然覺得,對方人還挺好的。
兩人一起下了車,今天是節目錄製的第一天,導演也沒有太過殘忍,讓他們今晚就先在山腳下的帳篷裡湊活一晚。山腳下有一片沙灘,宋征玉他們要休息的地方就在這裡。
走到一半的時候,宋征玉有些沒來由地跟聞人鈺說:“你的名字好難念。”
仿佛是自己默默在那裡念了一路,然後才發現念起來怪怪的。
宋征玉說出來的時候,大部分其實還是像自言自語,他沒有覺得聞人鈺會回答自己。
結果就聽到對方說:“聞人是姓,我單名鈺。”
“跟你的名字同一個讀音的鈺。”
聞人鈺幾乎是在宋征玉那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宋征玉不知道聞人是姓氏,所以念起來才會覺得有些奇怪。
兩人視線相對,是聞人鈺率先移開。
宋征玉在又重新念了幾遍他的名字以後,問他:“那我以後叫你聞人,可以嗎?”
聞人鈺小時候跟親爸後媽生活在一起,幾乎沒有人叫過他的小名,或者是比較親昵地稱呼他。最常見的,就是連名帶姓地喊。
後來跟阿姨、母親生活在一起,她們偶爾倒是會叫他阿鈺。
從來沒有人像宋征玉這樣,叫他聞人。
明明隻是一個姓氏,但由宋征玉那股獨特的腔調喊出來時,就仿佛多了許多數不清的曖昧。太親密了。
然而麵對宋征玉的征求,聞人鈺卻隻是道:“隨你。”
他的好說話讓宋征玉覺得,聞人鈺應該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隨著他們之間的接觸,宋征玉最先認為聞人鈺太凶了的認知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在大家差不多將節目組發下來的帳篷搭好了以後,宋征玉都已經能拿著從沙灘上撿回來的貝殼跟聞人鈺分享了。
“聞人,你看,我撿了好多,這個最好看,送給你!”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搭帳篷的,宋征玉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任務,節目組讓宋征玉在內幾個不會搭帳篷的人在四頂帳篷搭好之前,去沙灘上撿貝殼。當然,要根據節目組給出的圖片來撿,誰的最多,一會兒節目組提供的晚飯也就越豐盛。
宋征玉回來的時候,帳篷也已經全部搭完了。他找的貝殼是第二多的,所以今天的晚飯也就不用擔心了。
節目組並沒有收走他們的貝殼,而是讓他們自己保留了。宋征玉就從裡麵挑了幾個好看的,其餘的又放回到了沙灘上。
“謝謝。”聞人鈺接過了那枚貝殼。
紫色的。
代表神秘與高貴。
他看向宋征玉,對方已經拿著其它的貝殼,打算進帳篷收進自己的包裡麵了。
隻不過在此之前,宋征玉發現了同樣在帳篷旁邊的嶽霽。
雖然對方是個壞人,但是剛才嶽霽也都看到他送聞人鈺貝殼了。
宋征玉猶豫了一下,最終在剩下的幾個貝殼裡麵挑挑揀揀,選了一個花紋還挺好看的貝殼,遞給了嶽霽。
“給你。”
嶽霽之所以站在這裡,是因為當聞人鈺的帳篷確定下地址後,其餘三組的帳篷就呈現出眾星拱月的架勢,將他們的帳篷圍在了中間。
他們這一組的位置是項廷定下來的,離宋征玉的帳篷最近。
搭完帳篷以後,嶽霽將腦子放空了一會兒,沒想到宋征玉就遞了一個貝殼過來。
見他沒有接,誤以為是不喜歡遞過來的這一個貝殼。宋征玉的臉上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了對他挑剔的驚訝和不太高興來,隻是不太高興歸不太高興,宋征玉看看手裡的貝殼,最終還是決定重新給他挑一個出來。
嶽霽就是在這個時候,接過了他手裡的那枚貝殼。
“謝謝,這枚……已經很好看了。抱歉,剛才在想事情,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收下。”
聽到他這樣解釋,宋征玉也沒有懷疑。
這回他是真的跑進了自個兒的帳篷裡,而後把幾枚貝殼放進了包中。
宋征玉隻是上半身鑽進去了,膝蓋跪著,小腿部分都在外麵。
他剛才去沙灘上找貝殼,鞋襪都脫了,褲子也往上卷起了許多。因此瑩潤白光裡麵,那條精致昂貴的腳鏈也就格外惹人注目。
【咦,男三腳上戴的是什麼?】
【戴腳鏈,好澀,我斯哈斯哈】
【我有點好奇,之前有人扒了男三的家境,既然是孤兒院出來的,怎麼會又是開公司,身上的穿戴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男三剛才撿貝殼取下來的那塊手表,價值多少你們自己去查吧,我不多說了】
【那條腳鏈應該是r家的,不過上麵的寶石不對,我找遍了他們家的產品都沒有找到對應的,不出意外是定製版,所以實際價格,也比官網上的十幾萬更貴】
嶽霽要比直播間的網友更早注意到宋征玉的腳鏈,身為律師,他的眼光向來毒辣。
他一眼就認出來,宋征玉腳鏈上鑲嵌的寶石是有一年拍賣會的壓軸,後來不知道被誰買走了。沒想到時隔多年,會在宋征玉的腳上又看到了。
嶽霽都能看到,其他幾個人自然更可以。
戴景住在發現宋征玉還戴著自己送的腳鏈,心裡升起了一種隱秘的,喧囂而沸的快感。
薛直卻覺得礙眼至極,可不管他們怎麼想,都默契地對這件事保持了沉默,沒有問宋征玉這條腳鏈是從哪裡來的。
眾口鑠金,萬一宋征玉說出來的話讓人誤會了,當著鏡頭的麵,不知道要被網友說成什麼樣子。
這也是嶽霽在看到腳鏈以後的第一反應。
他原本是想要提醒宋征玉,話到嘴邊,看到對方高高興興的樣子,又沒有說了。
不過,嶽霽發現宋征玉似乎依舊不喜歡他。雖然剛才宋征玉主動送了他一枚貝殼,但看到他的時候,還是跟從前一樣,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從前是覺得其他人的事與自己無關,可現在參加節目,嶽霽已經沒有了目標。他不由得真的好奇起來,宋征玉究竟是為什麼討厭自己。
於是晚上大家圍在篝火旁吃過飯,嶽霽在又一次發現宋征玉真的在繞著自己走以後,叫住了他。
“宋征玉。”
沒理他。
嶽霽覺得宋征玉是在裝沒聽見,因為剛才宋征玉的腳步明顯就頓了一下。裝也裝不像,漏洞百出。
原本隻有一兩分的好奇,變成了三四分。
嶽霽甚至仔細回想了一遍兩人相處的過程,宋征玉對他態度的改變,應該是第一天小屋裡,他在自我介紹以後。可他當時並沒有說不妥的話,隻不過是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總不至於,宋征玉是不喜歡他的名字吧?
嶽霽正準備要再走上前去問宋征玉。
像對方這樣的性格,直接開口問,要比在這裡猜來猜去更有用。
不過在他行動之前,裴之賞和焦遠兩個人就已經把宋征玉拉到自己身邊,在給他分享烤好的吃的了。
宋征玉的身邊,還圍了許多人。沒有多餘的空隙,可以供他人插進去。
戴景住冷眼看著這些人對宋征玉或是關心,或是照顧的神態。
原本他還跟宋征玉離得不遠,但在焦遠看似隨意的動作中,他很快就被排擠到了一旁。這幾個人裡麵,焦遠是唯一知道他跟宋征玉私底下交往有多密切的人。
對於焦遠的心思,戴景住心內嗤笑。
以為擠掉了他,自己就有機會了嗎?
篝火映亮了宋征玉的臉,光是戴景住現在知道的,就有四個人喜歡宋征玉。除了節目裡明顯的三個人以外,就是伊凡,還不包括那些在外麵搭訕宋征玉的人。
至於白適宴,他暫時沒有辦法確定。不過戴景住覺得,也快了。
宋征玉本身就是光,哪怕什麼都不用做,就足夠吸引彆人。
飛蛾撲火,前赴後繼。
由於第一期節目的播放,這次錄製,節目組也更改了一些機製。
比如從這次錄製開始,關於晚上短信發送的結果,將不會在公眾平台說出具體的發送人,隻會告訴大家,嘉賓們各自收到的短信數量。隻不過從第一天晚上到第二期節目錄製的最後一天,大家都沒有費力去猜究竟是誰發給了誰,因為每天都是宋征玉一個人,收到了七條短信,至於還有一個差不多是每晚都會換一個人接收到的信息,不用猜也知道是宋征玉發的,因為隻有他會這樣“喜新厭舊”。
當天晚上,宋征玉在係統的指導下,將短信發給了之前都沒有發過的裴之賞以後,自己也沒有想到,手機裡會接二連三地收到信息。
數了數,一共有七條,也就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剩下的嘉賓都給他發了。
宋征玉想不通的是,裴之賞三個人也就算了,聞人鈺現在是他的搭檔,可是另外三個人是怎麼回事?
薛直都已經跟他分手了,戴景住也跟他說過,要在節目裡保持距離,怎麼又說話不算話?
還有嶽霽。
他們兩個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難道是他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嶽霽打算像之前接近項廷一樣,接近他?
想到晚上那會兒嶽霽特意喊了他一聲,宋征玉躺在睡袋裡翻了個身,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宋征玉打算從明天開始,要離嶽霽再遠一點。他不想要被割腎,肯定會好疼。其餘三個任務完成以後的積分應該也已經夠了,宋征玉不準備再去走嶽霽那邊的劇情。
慢吞吞地想了一會兒後,宋征玉才打算睡覺。
隻是他剛才翻身的動靜讓同一個帳篷裡的聞人鈺注意到了,過了會兒,黑暗當中,聽到他的聲音跟自己耳朵邊沒有離多遠地響起:“你腳上戴的腳鏈,是彆人送給你的嗎?”
為了保護隱私,帳篷裡麵都是沒有安裝攝像頭的,他們身上彆的麥也都已經摘掉了,所以對話是安全的。
宋征玉經他提起,總算是又一次想起來,他還沒有把戴景住送給他的腳鏈摘掉。
於是一邊從睡袋裡鑽了出來打算摘掉腳鏈,一邊回答聞人鈺:“是戴景住送給我的,不過我不喜歡。”
戴景住都已經不遵守約定發短信給他了,係統也告訴過他,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跟戴景住有關的劇情線提前了好多,但他現在已經可以開始“作一作”,逼對方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
宋征玉倒是沒有逼戴景住承認他們關係的想法,他隻是覺得,既然可以說實話了,那為什麼還要說假話。
他的回答既在聞人鈺的意料之中,又在聞人鈺的意料之外。
彆人送的是意料之中。
送的那個人是戴景住,是意料之外。
聞人鈺突然意識到,自己讓人去調查宋征玉,隻是讓他們去查了對方以前的事情。
他對他的現在,還一無所知。
“彆動。”
寂然平穩的聲音,令宋征玉下意識聽從。
聞人鈺這時也從睡袋中出來,他沒有再說彆的話,隻是打開了帳篷中的夜燈,而後在宋征玉之前,單手握住了他的腳踝,替宋征玉將那條腳鏈從他的腳上摘下來了。
像是親手幫宋征玉,從一個束縛裡解脫出來。
早在看到這條腳鏈的時候,聞人鈺就想這麼做了。
這條腳鏈固然精美,可在宋征玉的腿上時,也顯得那麼刺眼,破壞了他所構成的畫麵當中的色彩平衡。
沒有事先打過招呼發生的一切,讓聞人鈺在將腳鏈要還給宋征玉時,後者第一時間卻是將腳從對方手中抽了回來,整個人也跟著飛快地重新鑽進睡袋裡。
被碰過的那隻腳在睡袋當中,腳心依稀還有著被聞人鈺的手觸摸過的感覺。宋征玉悄悄地蜷了蜷腳趾,臉有些紅。
“你怎麼,解我的腳鏈啊?”這時候才想著要去問人。
“你介意?”
解都已經解了,再說介意有什麼用?
宋征玉搖了搖頭,才將聞人鈺手中的腳鏈接了過來。物品交換當中,兩隻手不可避免地產生接觸。
這一次蜷縮著的,是聞人鈺的手。
他去關掉了夜燈,而後摸黑回到了睡袋裡。
旁邊宋征玉聽他都差不多了以後,用含著微微的鼻音說:“我要睡覺了,聞人。”
有點笨。
但是又很有禮貌,睡覺之前還知道要跟室友說一聲。
聞人鈺的眼睛在黑暗當中,朝宋征玉所在的方向望了過去。
“晚安。”
一夜無夢。
旁邊三個帳篷裡,不知道都有誰注意到了,宋征玉這邊的燈關了以後,又開了一小會會。
嶽霽早起慣了,就算是在這種環境裡,也是第一個起來的。
隻不過等宋征玉出來以後,他就發現,對方似乎比昨天,要更疏遠自己了。
等三天的錄製結束,他對於宋征玉的好奇,也已經從三四分,變成了七八分。
中間嶽霽找過一次機會問對方,不過宋征玉糊弄過去了。再之後他想去找對方,宋征玉身邊總是有人陪著。
三天的錄製當中,宋征玉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他按照係統說的,仗著在鏡頭麵前戴景住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就時不時地氣對方一下。
隻不過戴景住的反應跟係統預測的不同,不僅沒有在節目底下跟宋征玉生氣,一路上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其實係統教給宋征玉的有些方法裡,是存心讓宿主把那晚戴景住欺負他那件事報複回來的。不過看著戴景住的反應,宋征玉覺得係統的方法可能沒有用,乾脆就又像原來那樣,當戴景住是空氣。
可在宋征玉不理戴景住了以後,對方又莫名改變了態度。一而再,再而三地當著眾人的麵,毫不避諱地表現出他跟他關係的非同尋常。
宋征玉覺得戴景住腦子有問題,他越是對他好,宋征玉後來反倒是越要躲著人。
這次的“求生”比拚,最終以聞人鈺帶領宋征玉獲得了第一名。
眼看宋征玉在選擇約會對象上麵,又一次擁有了絕對優先權,知道自己肯定沒有被選中可能的薛直終於忍不住了,也不想再跟宋征玉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手段。宋征玉一路上根本就沒有看過他兩眼,要是能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就有鬼了。
薛直在直播結束以後,拖著宋征玉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也不拖泥帶水,當即一記直球打了過去。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了?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