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好奇,又仔細看了眼那又濃又直的眉毛和含笑的雙眼,忽然恍然發現原來和九哥竟然有些相像。
隻是九哥境遇坎坷,眉目間鬱鬱寡歡,這謝翡卻是富貴閒人,顧盼神飛,意態風流,顯然生活極優越悠閒的。
他忍不住心裡嘲笑自己這才出來半日,這又是又想九哥了吧?
想到九哥,他心裡就有些神不守舍起來,一心又想著趕緊應付完這宴席,回去還能陪九哥下午針灸和用晚餐,眼見著賞完畫應該也就入席了,再聽個兩三折戲,酒過三巡,今日也就算完成任務可告辭了。
他漫不經心離世子那群貴客遠一些,站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裡隨便挑了副不起眼的畫,隻做品鑒樣,其實整個人早已神遊萬裡。
許菰看他怔怔發呆,又看到從前學裡的同年,便和許蓴打了個招呼,邀他一起過去應酬。許蓴原本就對這些讀書人敬而遠之,自然連忙擺手讓他自去應酬,他自便即可。
許菰走後,許蓴更自在了,幸好今日都沒有認識的客人,不許應酬,隻管裝著看看畫便好。
前麵謝翡與眾賓客已一副一副畫開始鑒賞起來,謝翡確實好丹青,品鑒起來也頗有幾分功力,畫得確實精深的,便多說幾句,隻是一般的,便點評兩句直接越過,一時堂內十分熱鬨。
許蓴想著自己那幅畫沒什麼名氣,便也不在意,隻遠遠避著他們,卻沒想到謝翡路過那張《蛺蝶戲花圖》時,卻站住了腳。
眾賓客隻以為是什麼大家之圖,連忙細看,卻見畫上全無題跋年月,看色澤煥然如新繪,顯然不是古畫。
整幅畫隻團團畫了數隻繽紛蛺蝶在畫中圍著海棠花飛舞,顏色十分鮮豔,蝶翅上甚至用金銀粉勾勒斑點,富麗華貴,那枝海棠花也粉白中泛著珠光。
整個畫麵顏色豔麗,栩栩如生,但這在文人看來,卻有些過於富麗閒貴,過於追求技巧了,失了清雅古樸的意境。
有賓客大著膽子笑問還在仔細端詳的謝翡道:“小王爺可是覺得這畫法彆致?今日這許多畫,倒是這副顯得鮮亮。”
謝翡笑而不語,靠近仔細看了看那副蛺蝶圖,又命人將附近窗子的絨簾挑起,將光線更亮一些,對著畫麵又仔細看了看,這才笑道:“這是哪家送來的蛺蝶畫?”
眾人都搖頭四顧,一旁服侍著的下仆已笑著上前回道:“回小王爺,這是靖國公府上送來的畫,今日靖國公世子送來的,名為《蛺蝶戲花圖》,畫家不詳,這上頭也無題跋落款。”
一時眾人都有些意外,謝翡卻笑了:“靖國公府世子在哪裡?”
賓客喧鬨,許蓴原本看著畫發著呆,忽然聽到眾人叫,尚未回神,卻早有順親王府的清客下仆過來請了他過去。
他有些愕然,但仍然上前作揖:“在下許蓴,見過親王世子。”
謝翡仔細打量許蓴,卻見這傳說中的紈絝子弟竟有一副好樣貌。
看著不過是十七八歲,十分年少,麵容俊秀,一雙貓兒眼湛然若星,光彩熠熠,身上穿一領青灰色裘衣,裡頭露出暗紅祥雲紋衣袍,看著並不醒目。
但謝翡到底出身皇家,見識不凡,已看出那青灰色的裘衣,乃是狐狸下頷部位的皮毛,極輕柔昂貴的。
謝翡笑著道:“早有聞名,竟未相識,許世子送的這畫,有心了,我看這畫風格大異中原,彩蝶宛然若真,呼之欲飛,其色光耀奪目,繪製的顏料似是以寶石礦物為材料,與一般丹青顏料大不相同,聞說許世子外家有海外門路,想來這畫乃是海外異人所畫?”
許蓴臉上微熱:“小王爺喜歡就好。這是海商從外邊帶回來的海外夷人研製的顏料,當時為著推銷,同時贈了這畫給小的做樣的。我看這蛺蝶翩翩飛翔,畫得栩栩如生,顏色亮麗,十分喜慶,便留了一套,這畫也便收著了。”
“這次承蒙小王爺邀請小的來賞雪,想來小王爺稀罕東西見過多了,左思右想聽說小王爺好丹青,便想著當時收著的這顏料留在我手裡也沒什麼用,不若贈與小王爺,若能給小王爺的畫上添些光彩,也不枉這些丹青顏料漂洋過海一場緣法了。”
謝翡聽他不僅儀容出眾,說話流利又有趣,絲毫沒有矯飾,也不曾刻意迎合,越發心中喜歡,攜了他的手笑道:“好一場緣法,許世子用心了——我這些日子正想畫一幅畫,卻一直不得靈光,如今見了許世子這畫,竟有了些意頭。”一邊命身旁仆人:“去把許世子送來的丹青拿來,也給今日的大家開開眼見見這海外的顏料,必然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