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蓴笑道:“方大哥確實極好人的,見多識廣,又極可靠。”
盛長天道:“可不是嗎?他帶著我們挑了好幾匹馬,還教我們如何相馬,之後又請我們吃飯。又自告奮勇說你熱孝不便,他為東道主,要帶我們逛逛,這幾日京城上下都逛過了,連火銃火炮營,都走了關係私下帶我們去看了,謔!真是開眼界!一般人可看不到!”
許蓴心下感動,想著定是九哥的吩咐,特意替他招待兩位表兄,又有些好奇,方大哥人麵這麼廣嗎?九哥和沈先生還都嫌棄方大哥說太死板規矩太多……我看方大哥這麼好客豪爽,人真好啊,得備一份禮給方大哥,擾了他這些日子。
他又和盛長天又說了些閒話,用過午飯,這才起身告辭出來。回國公府時,他悶在府裡好幾個月了,早就悶得不行,加上之前又被韓二郎擠兌了幾句,心下不快,索性便騎了馬沿著城門大道走一段散散心。
城門如今已修得差不多了,他騎著馬邊走邊看,卻是看到城門大道上開了好大店麵的店鋪,寫著城門雜貨鋪。十分好奇,便走過去看了看,看到都是些日用雜貨,標價甚是便宜。
有絡繹不絕人客來買東西,卻手裡都拿著銅頭竹籌來換,他有些意外,問那小二道:“這是什麼,能換貨品的?”
小二笑道:“客人外地來的吧?這是我們官府專設的城門雜貨鋪,修城牆的勞役可按工時領取那些竹籌,然後再拿著竹籌可直接來這裡買雜貨,可比直接用錢買便宜了七成!”
許蓴心中咯噔一下,卻又想了下又笑自己,這事在閩州都有不少港口商行如此做,搬貨換竹籌再在商行直接換貨。天下聰明人多了,更何況在京師呢。
他看人越來越多,果然都是腳踏芒鞋身穿短打肩膀上墊著厚布,是做勞役的模樣,看來這生意頗好,城牆看著修得也差不多了。
他上了馬又騎馬走著,心道要不要找機會見九哥一麵……倒也可當個笑話說給九哥聽。但如今正是守喪,才出了熱孝就就找九哥,九哥這般正氣,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守禮。想到在白溪彆業那半個月的甜蜜綢繆,他不由又有些神馳意奪,麵上發熱。
他一邊想著,一邊騎著馬卻到了京兆府衙大門附近,卻看到有衙役們手裡拿著長杖清道喝令回避,想來是有貴人要出行了,應該是京兆府尹吧?
他好奇下了馬站在路邊看熱鬨,卻看到京兆府衙門大門洞開,一行人從裡頭走了出來,都穿著窄袖玄色麒麟紋袍服,紗帽長靴,腰間帶刀,去從奴仆手裡牽了馬過來,隱隱列成兩隊,烏壓壓一群約有二三十匹馬,二三十個人,儘皆高大剽悍,龍行虎步,氣勢懾人。
之後便看到兩位文官送著一位武官出來,那位武官劍眉方臉,目如閃電,生得英氣勃勃,赫然卻是方子興。他穿著大紅麒麟飛雲袍,玄麵紅底披風,戴著紗帽,麵容冷峻,目不斜視大步直走了出來,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立刻便有屬下牽了馬過來給他。
他身後兩位官員,一位身穿正三品紅袍官員,許蓴卻認得那是京兆府尹江顯,另外一位穿著七品青袍官服的不認得,想來是京兆府的屬官。兩位文官麵上都帶著笑容,拱手相送,方子興卻隻淡淡拱手回禮,便翻身上馬,禦馬向前,而那一隊玄色麒麟袍的侍衛也都縱馬緊緊跟上,一路飛馳而去。
許蓴看著方子興從道前飛奔而去,回憶起他在自己和九哥麵前和氣藹然的樣子,幾乎疑心自己認錯了人——白溪彆業那會兒,方子興還親自示範,教自己如何射飛鳥,形神瀟灑,風采可親。
但方子興身著那一身鮮豔奪目的飛雲麒麟袍,許蓴雖然不入朝,卻也知道,那是一品武官袍。
一個念頭緩緩浮了起來:九哥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一品武官隨侍身旁,又能指使他百忙公務中,還要來替自己招待兩位白身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