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母一進隊委會辦公室,瞧見趙柯一個人兒坐在桌後,就不滿地來了句:“咋就一個大姑娘在這兒?她懂啥?”
趙柯笑容不變。
潘母一路上沒少給王家兄弟臉色,王向全擔心她誤會趙村這頭不重視,連忙解釋:“這是趙柯,我們村兒生產隊的婦女主任,高中生呢!”
“婦女主任?!”
一個這麼年輕的姑娘竟然是趙村兒生產隊的婦女主任,潘家人都很驚訝。
潘母直接質疑:“你們生產隊咋想的?讓個小姑娘當婦女主任?這不開玩笑嗎?”
趙柯從當上婦女主任就泡在質疑的河水裡,不過也沒什麼,她能在裡頭歡樂暢泳。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是吧?”趙柯大大方方地認,“我是挺年輕的,不過生產隊的社員們如果不是信得過我,不能推舉我當婦女主任,今天我也沒辦法坐在這兒。”
她當上婦女主任的緣由,趙村兒的人門兒清,彆村兒生產隊不知道啊。
潘家人、周家人一琢磨,就都以為她可能真的有兩下子。
趙柯不能自吹自擂太多,客氣地請他們也坐下來,“潘叔,潘嬸兒,大家都坐吧,大隊長很快就來了。”
她沒特意安排各家人坐在什麼位置,周家先靠邊兒坐了,後進來的王家和趙家,王家挨著周家,趙四爺他們進來就直接坐在了窗邊兒,現在正好將王家人和潘家人送做一堆兒。
潘母給了東嬸兒好大一個白眼,拽了一下板凳,發出刺耳的聲響,等到離王家人有一段兒距離,才咣當坐下。
潘家除了潘秀蓮神情忐忑,其他人全都差不多的態度,就是要給王家人下馬威。
東嬸兒這段兒時間本來就憋了不少火氣,當然不可能對潘家臨時加錢,害得他們丟臉的事兒沒有意見,控製不住地嗆道:“啥人呢,刁歪的很,我就不信這事兒傳出去,誰家還敢跟你們家姑娘結親,太貪了!”
潘秀蓮通紅的眼眶當即就湧出淚,深深地垂下頭。
潘家哪能任東嬸兒這麼說,幾個男人一臉凶悍地瞪視王家人,潘母直接開罵:“呸!你們是什麼好玩意兒?窮得叮當響,我們家姑娘樂意嫁過去,那是下嫁!”
王家男人臉色紅一陣兒白一陣兒,十分難堪。
潘秀蓮哽咽著勸:“媽,你彆這麼說。”
東嬸兒嘴皮子快,刻薄地噴回去:“啥下嫁,你可真能抬豬價……”
爭吵瞬間就爆發,趙柯抬手阻止:“話彆說太絕,不好收場……”
潘家人耳朵裡隻有東嬸兒罵他們“豬”,根本沒人聽她的。
“你罵誰呢!”
“找打是不是?”
潘家男人攥著拳頭就往王家那頭壓。
王家老大和老二擋在親媽麵前,王向全道中間擋住兩邊的人,兩頭勸:“彆吵彆吵……”
王向全在中間挨了好幾肘子。
“都平靜一下,彆吵。”趙柯怕他們打架,站起來,一邊兒勸說一邊兒跟趙花花說,“花姐,你往後退退,小心肚子。”
趙花花抱著肚子,趙母護著她,倆人緊張地退到門邊兒去,怕被混亂傷到,乾脆退出去。
窗外趴滿人,全都在看屋裡打架。
趙柯稍微了提了提音量:“都安靜一下。”
聲音直接隱沒在爭吵中。
周家和趙家其他人紛紛去勸和拉架,挨了幾下,動作也開始粗暴起來。
趙柯喊了好幾聲,一點兒用沒有。
一群人扭成一團。
門外有社員看情況不對,闖進來拉架。
看熱鬨有意思,身處其中變成熱鬨,真的很沒意思。
趙柯累了,坐下扶額,忍耐地呼吸。
以和為貴。
以和為貴。
以和……
幾秒後,去她奶奶的以和為貴。
趙柯拍桌子站起來,轉身從牆上摘下鑼和鼓槌,高高舉起鼓槌,使勁兒砸下去。
“咣。”
震耳欲聾。
她身後的牆上,簌簌掉灰,窗上的玻璃都好像震了震。
扭在一起的一群人震得耳朵疼,全都僵住,齊齊看向聲源。
趙柯推開桌子,左手拎鑼右手拿鼓槌,拉著臉走到他們身邊兒,也不管都是誰,鼓槌搥上去,“讓你們安靜,沒聽見嗎!”
鼓槌挨個搥,“散開散開散開!”
有時候氣勢這玩意兒,不是看個頭大小,身材胖瘦,也不在聲高聲低。
有的人站在那兒,眼一瞪,被瞪的人就知道她是個橫的,誰要是跟她對著乾,她是真敢衝上來乾你。
趙柯明顯就是這種人。
於是鼓槌搥到誰,那人的氣勢就弱下來,下意識地鬆開手。
進來拉架的趙村社員們怕趙柯傷及無辜,躲得飛快,迅速退到兩步外。
趙柯手裡的鼓槌又點向王家兄弟三個和潘家多來的兩個叔伯,凶得很,“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嗎?讓你們進來是讓你們打架的嗎?外頭待著去!”
王家兄弟和潘家的叔伯兄弟被個小姑娘指著鼻子訓,麵上臊得通紅。
王向全張嘴,“趙……”
趙柯叉腰,“你想說啥?”
王向全又閉上了嘴。
窗外,擠進來湊熱鬨的陳三兒嬉皮笑臉地喊:“快出來吧,再不出來,該挨捶了~”
屋外的人一陣哄笑。
七個大老爺們兒都尷尬極了,對視一眼,腳步挪動,一齊往外走。
屋外的人笑得更大聲。
七個人全都瞪向他們,但再怎麼凶惡,也像是拔了牙的老虎,根本沒有威懾力,反倒還引得眾人越笑越厲害。
竟然在隊委會辦公室打起來了……
這些人真是……
怪不得餘秀蘭同誌暴躁成那樣兒,擱誰誰不暴躁?
趙柯的目光刀子一樣射向剩下的人。
幾家人理智漸漸回來,被她的視線掃射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眼神躲閃。
趙柯的視線落到淩亂的地麵上,嘴唇微抿,呼吸重了點兒。
即便什麼都沒說,誰都能看出來,她不高興。
周家的三個兄弟下意識地伸手,扶起倒在地上的板凳,其他人也紛紛動起來。
屋外看著這一幕,笑聲不斷。
“都圍在這兒看啥呢!”趙新山的聲音突然在圍觀眾人身後響起。
眾人笑聲一止,又嘿嘿笑了兩聲,讓開門的位置。
趙新山端著搪瓷缸子踏進去,就看見了詭異的一幕。
趙柯一人環胸坐在椅子上,其他人都在整理桌凳,王老三還拿著掃帚在地上劃拉。
趙新山皺眉,“咋回事兒?”
趙柯掃了眾人一眼,說:“沒事兒,都等您呢。”
其他人全都點頭。
是是是,啥事兒沒有,她說的全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