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小修) 不是奇怪的人……(1 / 2)

第二天早上七點二十五, 傅杭出現在趙家院外,禮貌地跟在院子裡晾衣服的趙楓打招呼。

趙楓頭一回接觸這位傅知青,被這麼正兒八經地客氣, 略顯拘謹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裝得像個大人似的跟他打招呼,請他進來。

“我姐跟我說你要借自行車了,傅知青你等一下, 我去推自行車。”

趙楓說完,就跑進倉房。

傅杭視線掃過堂屋,沒有趙柯的身影。

這時,西屋的窗子打開。

傅杭聞聲轉頭,就看見趙柯長發披散地站在窗後。

長發中和了眉眼的爽利,意外的柔和。

心臟跳的飛快。

傅杭迅速收回視線, 拇指和食指捏緊,臉上沒有表情地打招呼:“趙主任, 早。”

趙柯沒覺得他這惜字如金的樣子有什麼不對, 回應了一聲, 站在窗口閒聊幾句,免得讓客人一個人尷尬地站在院子裡。

傅杭有問必答, 即便話不多,也句句都有回應。

隻是餘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瞥向趙柯的手, 手指穿梭在黑發間,勾勾纏纏幾下就靈活地編好辮子。

頭發,一定很順。

傅杭情不自禁地出神。

“傅知青,給你自行車。”

傅杭心一跳,麵不改色地接過自行車,“謝謝。”

他剛才竟然想要摸一摸頭發?!

怎麼會這樣……

傅杭心緒不寧, 直挺挺地推著自行車出去。

趙楓送到院門,回來跟趙柯感歎:“我第一次見人背那麼直,姐你說他是不是沒有富貴包?”

趙柯抽了抽嘴角,手癢沒忍住,在他後頸拍了一下,“我才有富貴包!”

趙楓手捂著後脖子,摸了兩下,“我沒有啊。”

趙柯遠離犯蠢的弟弟,背上挎包,拎著茶缸去隊委會。

老王家的家當昨天全都清點完,列了清單。

宅地一個,房前房後有自留地,坐南朝北的新房兩間,舊房三間;

一間廚房,鍋灶兩個,碗筷若乾;

一間倉房,各種工具若乾。

糧食:玉米小豆等大概一千一百斤。

最後是他們家的錢,33塊7角6分。

趙新山做主,彩禮一定要給冬妮兒,不過減成了十塊錢。

剩下的所有東西,錢是刨出老三老四結婚的成本,由東嬸兒夫妻和四個兒子平均分,糧食按照人頭數平均分,各種物件兒按照價值,大致平均分。

最值錢的是房子,東嬸兒夫妻和老大家各占一間新房,其他三個兒子暫時各占一間舊房。

如果以後另外三個兒子搬出去住,王家老大要按照當年的屋子價錢補給三家。

以後東嬸兒夫妻跟著大兒子生活,每年其他三家要各給一百斤糧食。

隊委會有之前留存的分家協議範本,趙新山讓趙柯按照那個舊範本重新擬個協議,必須把這些細節全都寫上去。

許副隊長和牛會計一人兒端著個茶缸,站在趙柯左右看她擬。

牛會計笑嗬嗬地誇:“趙柯這字寫得真漂亮,以後隊委會有啥需要手寫的東西,可不用咱們的雞爪子劃拉了。”

趙柯半真半假地玩笑:“那不是給我增加工作呢嘛,不多給我個工分兒,我可要往你們茶缸子扔降火茶的。”

她回家問趙建國同誌才知道,他曬得蒲公英茶,淨挑那種老秧,苦的人都不敢說有火氣了。

許副隊長早上來嘗了一茶缸,一點兒火氣沒有,就對趙新山說:“老趙,聽見沒,工作是你增加的,要不給工分兒,嘗著苦果,指定就是她乾的。”

趙新山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笑意,“咋,我這個大伯還不能支使你了?”

趙柯指尖夾著鋼筆,雙手合在一起,求饒:“能,咋不能,我要是說不能,餘秀蘭同誌知道得削我。”

趙新山三人笑起來。

許副隊長看著老王家的存錢,“其實生產隊有好幾家比老王家還窮呢,就他們家又蓋房子又要置辦東西,還得養孩子,能存三十多塊錢,真不少了。”

趙新山抬頭,“你沒看糧食嗎?這才年中,糧食就已經去三分之二。”

都不是會多嘴的外人,牛會計低聲問:“咋,這是偷偷賣錢了?”

趙新山沒說話。

牛會計算了算他們家每個人分到的糧,“他們這真是算的一點兒盈餘都沒有,到秋地裡活重,吃少了能抗住?”

“小孩子少吃點兒也差不多,咋也比饑荒那幾年吃得飽,真要不夠了,幾個親家也不能乾瞅著。”

也是。

牛會計和許副隊長點頭。

趙新山管著趙村兒生產隊,有一些事情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比如社員私底下賣點兒糧或者山貨,隻要不太張揚不被人舉報,他就不會管。

許副隊長和牛會計顯然也都心裡有數。

餘秀蘭同誌應該也知道,但趙柯沒當婦女主任的時候,完全沒聽說過。

這幾位嘴還挺牢。

趙柯其實有渠道,比社員們偷偷去賣要安全,但她想了想,還是沒有腦子一熱大包大攬。

協議擬好,趙柯拿給趙新山看。

趙新山逐字逐句讀過之後,滿意地點頭,“中午你去讓他們簽上字蓋上手印,拿回來我蓋章。”

趙柯這個婦女主任年齡輩分都最小,犯懶也得去跑這個腿兒。

中午,她背著挎包手拿協議在老王家院外等著。

有社員路過打聽王家分家的情況。

趙柯現在也不跟社員們裝什麼溫柔文雅的女學生了,一是沒什麼必要裝,都暴露了,二是有時候說話不直接點兒,真是多費口舌。

所以她直接沒好氣地趕人:“瞎打聽啥,那人家家裡有啥家當不是隱私嗎?你樂意我把你家有點兒啥全抖落出去嗎?”

“不打聽就不打聽。”

那社員也不生氣,嘟嘟囔囔走了。

趙柯得等王家所有人一起簽字,有個彆人回來也沒急著去找他們,正好孫大爺孫大娘下工回來,她就站在他們家院外跟兩人說話。

孫大娘現在對她有點兒信服了,就小聲問她:“趙主任啊……”

趙柯說她:“私底下就叫我名兒,隻要有事兒的時候,注意點兒就行。”

“行。”孫大娘問她意見,“冬妮兒和王老四的婚期也定了,就在下個月,我想著,冬妮兒要是跟老王家那一大家子住一塊兒,還有呂東梅那個刁歪婆婆,沒準兒要受氣,我和她爹就商量,我家有空屋子,讓他們搬過來咋樣?”

很多父母常說自己長了一身賤皮子,放在孫大娘夫妻倆身上也適用,明明說了再不管冬妮兒的事兒,還是不能眼瞅著她有一丁點兒不好。

但趙柯不讚同,“你要是提出來,指定要鬨矛盾的,不如讓他們去跟大隊申請一塊兒宅地,慢慢攢著建材,到時候自己單住。”

“我知道他們得單住,就是中間這段兒時間……”

趙柯搖搖頭,“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冬妮兒吃些苦頭去,否則她不會明白你們的苦心。”

孫大娘歎氣,“我就是不忍心……”

“我媽說老王家的男人不動手打媳婦兒,我倒是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優點,可再一想想,要是像有些心眼子惡毒的人家,有那種吃絕戶的心態,不得上趕著奔你家來?”

孫大娘若有所思。

鄰居住了十幾年,舌頭碰牙不斷,但也確實了解彼此。

要往開了想,老王家人比她大姑娘的婆家強多了。

事兒到這一步,趙柯勸她:“沒壞到那份兒上,對女兒那些不忍心就多忍一忍,有些苦,該放手讓她自個兒去嘗一嘗。”

孫大娘長長地歎氣,“我跟冬妮兒爹再商量商量。”

趙柯點點頭,瞧王家人還沒回來全,就又聊起她家大女兒:“一直沒見春妮兒姐回娘家呢?”

提起她,孫大娘更是愁眉苦臉,“她婆家不樂意她回來太勤,都是我去李村兒看她。”

“那……”

趙柯掃見東嬸兒他們一家子回來了,就止住了話,跟孫大娘擺擺手,走向東嬸兒一家人。

老王家會分家,跟趙柯有很大的關係,趙柯還挨個罵過他們家人。

因此王家人麵對趙柯,都有些彆扭,語氣也不自然。

趙柯不一樣,趙柯極其自然,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該喊人喊人,該說話說話。

王家人更覺得怪異,王家兄弟可做不到,一麵兒想“要不能當婦女主任呢”,一麵兒飛快地簽完字遁走。

東嬸兒按完手印,忍不住擠兌她:“沒結婚的大姑娘像你這麼皮實的,真是少有。”

趙柯覺得,東嬸兒應該是想說她臉皮厚。

竟然說話這麼委婉。

臉皮厚有什麼的,她臉皮厚她驕傲。

下午,趙柯把協議拿給趙新山,趙新山蓋上大隊的印章,鎖進了櫃子裡。

兩點多,傅杭從公社回來,直接騎著自行車到隊委會還給趙柯。

“你檢查一下?”

趙柯掃了自行車一眼,“沒事兒,自行車給我就行,傅知青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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