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關,傅杭手還保持著舉起的姿勢,放下的同時低聲道:“我聽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
趙柯現在側坐著,一條腿垂下,一隻腳踩在床板上,姿勢有些豪放。但她沒動,她在衛生所獨自上藥,又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影響村容。
傅杭看向她的腳,微微皺眉,又禮貌地收回,“傷得有些重。”
“踩死老鼠的力道,肯定有些重。”趙柯說得輕鬆,“沒傷筋動骨,幾天就好了。”
腳背上的藥膏變溫,趙柯手上微微用勁兒,揉得更重,她臉上神情完全沒有變化。
怎麼可能不疼……
傅杭不由地再次看向她的腳,想讓她對自己下手輕點兒,又沒有立場和道理,轉而問道:“你……有沒有嚇到?”
趙柯手一頓,笑著問:“你應該沒聽說我嚇得跳腳的話吧?”
確實沒聽說。
“彆人會害怕,你也有可能會害怕,我關心你很正常。”傅杭又一次瞥向她受傷的腳,見她腳麵上的皮肉被她揉按得凹陷變形,蹙眉,脫口而出,“需要我幫你嗎?”
男青年幫她揉腳,有點兒越線,趙柯婉拒,“我手法還行。”
他提出的幫忙,確實有點兒冒失。
傅杭沉默了幾秒,耳朵泛紅,“抱歉。”
趙柯好笑,“傅知青,你太認真了。”
傅杭更認真地反問:“認真不好嗎?”
“好吧,是好的。”
趙柯揉好腳,穿上鞋,跟傅杭一起離開衛生所。
今天,乾完農活歸家的人們各自坐在一起,話題的中心幾乎都是趙柯、趙芸芸和落水事件。
對外村兒的青年們來說,趙柯是一戰成名。
對本村兒的人來說,趙柯的操作習以為常。
趙村兒各家隨便談論幾句趙柯徒腳抓老鼠,全都在教訓家裡的娃,有的乾脆借機也打自家娃一頓,緊緊他們的皮子。
挨揍挨罵的孩子們晚上睡覺,夢裡都是對楊毅他們的怨念。
趙柯以為她會睡不好,卻一覺安穩睡到到天亮。
而趙芸芸和趙小草都頂著兩個黑眼圈。
趙芸芸是因為夢裡都是亂竄的老鼠,趙小草是因為屢次被睡夢中的趙芸芸踹醒。
倆人睜開眼就開始拌嘴,趙柯神清氣爽地看熱鬨,去大隊部上班。
九點多,趙村兒口來了兩個人——六河子大隊的楊大隊長和劉副隊長。
兩人直接找到大隊部。
忽然來客,趙柯有些意外。
楊大隊長熱情地跟趙柯說話:“小趙主任,又見麵了。”
趙柯麵帶笑容地招呼他們坐,給他們倒水。
楊大隊長笑嗬嗬地讓她彆忙,對她說:“我回去之後,老想著你說的話,這幾天也讓我們大隊的人開明年的白菜地呢。”
趙柯坐在兩人對麵,“你們大隊比我們人多,效率肯定很高吧?”
“白菜地要求不高,淺翻翻就行。”楊大隊長得意地豎起一根手指,“這幾天差不多一百畝了。”
“那可真不錯。”
楊大隊長很驕傲地說:“我打算先開個三百畝白菜地……”
“那比我們大隊少,我們李村兒打算開五百畝。”
一句話,突然插進來。
楊大隊長看向走進來的李大隊長,臉色一變,陰陽怪氣地說:“可真不巧,在這兒碰見了。”
李大隊長獨自一人走進來,不搭理他,轉向趙柯,浮起笑,“小趙主任,我來串門兒,不耽誤你事兒吧?”
話裡明顯地表明,他們和趙村兒更近。
楊隊長眼神略嫌棄。
“不耽誤。”趙柯起身招呼他,隨口問,“李隊長一個人來的?”
“我和李寶強爹媽,就是你們大隊老孫家的親家夫妻一起來的,他們去孫家走親了。”
老孫家的親家,就是春妮兒的公婆。
“春妮兒姐也一起回娘家來了嗎?”
“沒有。”
老孫家,匆匆從地裡趕回來的孫大娘夫妻隻見著李寶強爹媽,失望地問:“親家,春妮兒咋沒一起過來?”
李寶強媽趾高氣揚地說:“她得老實在家養肚子,好給我們家生個大孫子,來不了。”
一提到大女兒生孩子的事兒,孫大娘夫妻就矮好幾頭,言語間總是帶著討好。
他們怕李家因為春妮兒生不出孩子,就不要春妮兒。
李寶強媽也借著春妮兒不下蛋,拿捏著他們,頤指氣使地說:“親家,我這次使了不少東西才給春妮兒弄來藥,家裡緊,沒糧了,春妮兒也吃不飽,借我家一袋兒糧吧。”
孫大爺立即答應:“行行行,咋能餓著,走時背一袋兒走,再拿點兒乾菜。”
李寶強媽來者不拒,還驕橫地說:“這是我們家給春妮兒的最後一次機會,要是還生不出孩子,我們寶強可不會留她。”
孫大娘孫大爺依然忍氣吞聲,賠著笑臉,“肯定能生……”